從鳳鸞宮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看著不遠處攢動的燈影，元池雍面上一片沉靜。

懷中的小傢伙用小爪子拍了他的手，「你殺了皇後，皇帝會不會把你抓起來？」

沒有了尊稱，元酒酒知道先前所謂的真相不過一紙荒唐。

以背叛回報真心，以私慾取代親情，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動手，她不希望大豬蹄子因為她而陷入困境。

聽到小傢伙關心自己，元池雍露出了今夜第一抹真正的笑，微涼的手拂上她頭頂，「不用擔心，我沒殺她，不會有人抓我。」

「你與她單獨待了一會不是殺她嗎？況且她都受了那麼重的傷，估計活不長了。」

「只是說了些本不該是我說的話，順便給她上了個藥，讓她不至於那麼快地死去。」元池雍回首望了一眼鳳鸞宮，所有情緒全部消失殆盡，這是他最後一次來這裡。

在後面跟著的元池暝探出個腦袋，「上藥？這麼惡毒的女人為什麼還要救？」

元池雍把他頭拍回去，緊了緊身上的黑色大氅，「她還欠你未出世的皇兄一條命，且讓她活著，看著她兒子為她曾經造的孽償命。」

夜沉如墨，頂懸星河。

有風吹過，借著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枝影斑駁間模糊了原本的樣子。

風乍起，雷霆驚。江山浮沉硝煙漫，天地將傾金甌轉。此番山河以為局，翻覆乾坤誰敵手？

元池雍踏著一地光影，向前走去，「走吧，該啟程了。」

久違了，我們的戰場。

大軍出征那日，皇帝親自護送將士們到城門，他從袖中拿出一塊虎符，珍重地交到元池雍手上。

「放心大膽的戰，為父知道你心有不滿，等你回來，我帶你見你娘親，以及向她賠罪。」皇帝看著面前英俊挺拔的少年，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一轉眼十八年過去了啊，他可憐的兒，受苦了。

作為一位帝王，他是失敗的，作為一位父親，他更是窩囊的。明知道最心愛女人的兒子被陷害，卻不能救助；明知道他認賊作母，卻無法說出真相；明知道自己那麼多孩子妃子都是被安意環害死，卻只能裝作不知道，還要好吃好喝地供著。

何其悲哀！

他倒是真希望那晚元池雍殺了安意環，這樣他就不用再面對那個女人。

到底是恨的，要用這種方式報複發泄。

罷了。

元池雍感覺到皇帝的無力，但他並不想理解，更不想原諒。那麼多鮮活的生命，他沒資格替他們作出決定。他無能，他窩囊這是事實，既是事實，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接過虎符，他最後一拜，翻身上馬，率軍出征。

打馬走過皇城外的長亭時，元池雍暫作停歇，按照約定他去接化了形的元池暝。

元酒酒正在他懷裡睡覺，他將她護得好，一路沒吵醒她，但這一番動作，她還是醒了。

「喵......」鏟屎官早上好。

「乖。」元池雍順了順她的毛，走進長亭，找到金色的綃綾袋，別在腰間。

「皇兄。」

樹林陰翳間走出一個人，他著灰衣，一大半面容被雜亂的頭髮擋住。

元池雍想了一下，不確定地開口：「小十八？」

少年微微頷首，「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