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猛然抬首，眼中滿是震驚。

他怎麼會......他怎麼會知道！

「你一定想我是怎麼知道的吧。」元池雍微微勾唇，「不止這些，先皇後之死，太後之死，甚至......先帝之死，都與你有關。安意環你真的是......嘖，但我還是不明白，你下了這麼大一盤棋，怎麼還是這麼蠢呢？不僅如此，還生了個更加愚蠢的兒子，可惜了這二十八年的謀劃，終是毀於一旦了。」

安意環看著他唇邊那抹笑，極淺極涼，如雪山之巔的風，掠過九州大陸，穿過曠野山川，最終斑駁著蒼涼的月光，停在此處，徹骨的寒意讓她的靈魂震顫。她第一次覺得這個兒子陌生，陌生到根本不像是她的骨肉。

藏在寬袖下的手緊緊抓住宮裙，銀絲勾勒的花紋印在掌心，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上面的脈絡。

她是皇後，她無須再怕，不過一個王爺而已，他知道得再多又有什麼用？

只要......只要那個人不知道，誰知道都沒有關係。

誰知道都沒有關係！

殺了他便是！

皇後太後甚至是皇帝她都敢殺，還怕區區一個王爺嗎？

抬手按下鳳椅上的機關，那裡有淬了劇毒的箭，一擊必中！

聽到齒輪轉動的聲音，她臉上露出一抹笑。腦海中已經想像出元池雍被毒箭射穿，萬痛噬心而死的慘狀。先前沒能殺了他，現在殺也一樣。

她都想好之後辯解的話，施施然往椅背上一靠。

「自己殺自己，這波操作可以。」

元池雍也笑了，安意環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他為什麼不躲？為什麼機關到現在都沒有啟動？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種種疑惑湧上心頭，對上他深幽的目光，她呼吸一窒。

耳邊齒輪轉動的聲音越發清晰，她猛然間明白了什麼。

不好！

「啊！」

八枝鐵箭彈射而出，釘入她雙腳雙腿雙手雙肩，劇痛之下安意環凄慘哀嚎。

為什麼？

為什麼！！！

她看向元池雍，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該死的人是他！

在血液飛濺那一刻，元池雍就捂住了元酒酒的眼睛。原本看戲看到一半正高興的小傢伙忽然什麼都看不見，扭著小屁股想掙脫他的手。

「小酒兒乖，少兒不宜的東西我們不看，會長針眼的。」

話音剛落，旁邊二傻子元池暝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也是個未成年，不能看的不能看的。

安撫好小傢伙，元池雍才開口，全然無視安意環的目光，「這招還是跟你學的，偷天換日瞞天過海的本事，說起來還是你的強項。」

「真正的柳意環，就是被你這麼殺死的吧？」他微微抬頭，「不對，她死前還受了扒皮之刑，一百零八刀毀去容貌，此後這張臉舉世無二。青樓出身的姬子，搖身一變成了丞相家的小姐，靠著一身好本事，入了宮成了皇妃。」

「世人都說先皇駕崩於南巡路上，可又有誰知道，他是死在你安意環的床上。一張人皮面具，精湛的演技和易容術，精心策劃的南巡，刻意安排的殺手，倒是成全了老皇帝一個美名。」

「之後皇帝登基，太後不滿他被你迷的神魂顛倒，便不許你入宮，且她發現皇帝之死的異端，對你心懷戒備，於是你懷恨在心。皇帝出宮狩獵，你殺死了太後，又為她的死找了個好理由。」

「可你沒想到的是，在那次狩獵上，皇帝看中楚將軍之女楚清繁，欲立其為後。你又不高興了，但那時你沒有下手，因為幫你殺人的西決五皇子回國了，於是你等了七年，在楚清繁生產那日，你派人解決了她。」

「好巧不巧，你們兩人同一日臨盆，你很清楚，只要楚清繁死，你再生下孩子，皇後之位必定是你的。」

「但是你知道嗎？你生下的那個孩子，那個讓你難產差點亡命的孩子，是個死胎。」

「他出生之時全身上下布滿紫青瘢痕，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他是個畸形兒。」

「不可能！」聽到這裡，安意環終於忍不住，「你就是那個孩子，不會錯！你現在活得好好的，怎麼可能是個畸形兒！」

「我是在那時出生沒錯，只是......」他頓了頓，「那時並不是你一個人生產啊......」

安意環愣住了，她忽然想起十八年前那個春天，神情躲閃的男人，支支吾吾的穩婆，以及脫離計劃之外的鳳鸞宮大火......所有的疑惑，似乎都得到了解釋。

「楚清繁的母親是雪山聖女，在楚大將軍出征時救下他，而後兩人相愛，生下楚清繁。雪山傳人的特徵便是藍眸白髮，而楚夫人為了掩蓋異端，讓人隱去自己和女兒的眸色發色，這件事只有楚將軍、楚夫人、楚清繁，以及當今皇帝知曉。」

「這，便是你抱著我給皇帝看了之後，他對你大加斥責，甚至揚言要殺了你的原因。」

「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更明白我母親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

「可他不能，因為當時的大夏無法與西決抗衡。」元池雍嘲諷地看著面前震驚的女人，「沒錯，你的好情夫，西決五皇子西連珏已經登基稱帝，他與皇帝做了個交易，只要皇帝讓你做皇後，不再追究楚清繁之死，他就保證五年內不侵犯大夏。」

「這麼大一頂鑲金的綠帽子扣在他頭上，你說他氣不氣？更何況你還殺了他最愛的女人，奪了她的骨肉。他卻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敢做，一個皇帝做的這麼窩囊，真是悲哀。」

「不可能......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如果我猜的沒錯，元池夜是你和西連珏的兒子吧？」

「只可惜你這輩子做了一件愚蠢無比的事，那就是在西連珏想帶元池夜回西決時，你阻止了他，怕事情敗露，接著你殺了他。」

「皇位奪嫡中勝出的男人，不動聲色解決先帝太後，威脅皇帝的男人，怎麼可能被你殺死？他只不過是太愛你了而已，可你到死心裡都只有高位權利。」

「安意環，你不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