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到幼兒園，楚鶴站在那，乖巧的望著門外，一副等著家長來接的模樣。

「今天突然有事嗎？怎麼來的這樣晚?」楚鶴還是如同以往一樣，一上車就嘰嘰喳喳，像極了一隻小麻雀，一開口就把高興的情緒感染過來。

我沒有說話，楚鶴還是在我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長久的沉默還是讓楚鶴注意到了我不同以往的蛛絲馬跡。楚鶴沉默下來，有些擔憂的看我。

「你怎麼了?」楚鶴問我，我回頭看他，眼淚突然就流下來。楚鶴看著我，沒問什麼話，可是把手伸過來，抹掉了所有的眼淚。

我把車靠邊停下來了，我就那樣看著楚鶴。

楚鶴一臉的茫然，我看著他，連他臉上的絨毛在光線下都一清二楚。楚鶴是那種讓人很舒服的長相，乖乖巧巧的，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種讓人聯繫到溫柔和陽光的那種人。

彷彿永遠帶著美好的詞彙，楚鶴就是那種讓人喜歡的人。

我向楚鶴伸開手，把他摟進我的懷裡。

楚鶴溫順的靠過來，把頭靠在我身上，我聞到他身上那種冷冷的煙草香。

楚鶴，你不害怕嗎？

楚鶴，你就不怕，被別人發現嗎？

楚鶴，不要再那麼做了，楚鶴。

楚鶴，我害怕，如果沒了你，人生那麼長，我該怎麼辦呢，楚鶴?

我的眼淚是恐懼，是難挨的震驚，是不敢置信的絕望。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楚鶴，會變成一個殺人狂魔。

楚鶴的眼睛大大的像麋鹿，溫順的看我，他沒有問我為什麼落淚，只是靜靜的回抱了我。

後來是楚鶴和我換了位置，由他開車了。

回家以後，我沒有再有那麼強烈的感情流露出來。楚鶴馬上又歡快的像只小鳥，鑽到廚房裡。

我進了廚房，楚鶴在切蔥，「噠噠噠」。

聲音迴響著，一聲一聲，帶著鉤子把我心裡的毛躁都鉤了出來。

「哎呀。」楚鶴一下子切到了手，血珠子馬上星星點點的冒了出來。

我一下子衝過去，把楚鶴的手指頭放水龍頭下沖了沖，然後給轉身又回來把創可貼給他貼上。

「好痛啊……」楚鶴舉著手指頭，對著我撒嬌，苦著臉對我大吐苦水。

我看著楚鶴，把他毛躁的頭髮壓了壓。

「楚鶴，你難受嗎？」我問他。

「不難受啊。」楚鶴有些怪怪的看向我，說話的聲音那麼輕，「君柏，你怎麼了?今天怎麼怪怪的啊？」

我不讓楚鶴轉身去燒飯，把他圈進我懷裡。

楚鶴，你難受嗎？你殺人的時候，你難受嗎？

我感受著楚鶴的溫度。

想起來小時候在孤兒院，我和楚鶴兩個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孤兒院里的饅頭和稀飯絕對是滿足不了我們的。

少年時候，沒餓到過的人是了解不到那種感受的。我一天天餓的肚子疼，半夜三更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吃。

那時候楚鶴就躺在我懷裡，默默的揉著我的胃。

後來楚鶴總是消失，回來就給我買各種各樣的東西吃，問他去幹什麼，他也不說。

所以某一天，我跟著他翻牆出了孤兒院。

我終於知道楚鶴去做什麼了。

那時候我們年紀都太小，楚鶴在最髒的工地，彎著腰，拖最重的石塊。

我站在那，楚鶴看到我，驚慌失措的向我跑來。

楚鶴臉上的表情羞愧難當，好像做了什麼錯事一樣。他過來拉了拉我的衣角，我沒有回話。

那天，我背著楚鶴回了孤兒院，踏著餘暉，楚鶴努力在找話題。

「君柏，別生氣啦，你現在在想什麼呀？」楚鶴笨拙的問我。

我那時候，心裡沒有我以前的理想，沒有山川河流。

那時候，我心裡只有楚鶴，我心裡只有他。

現在如果楚鶴要在我面前純良，那我就假裝我永遠不知道他的面目。

楚鶴想永遠在我心裡是舊時光的模樣，那他就是那樣。

我年少時曾經發誓要永遠保護楚鶴，保護他。倫理道德似乎不重要了，楚鶴對我，求仁得仁。

而 車裡的後備箱，是時候去處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