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子夜，你不要老是這樣學你爸爸，一和我有矛盾就不說話了好不好啊？」

媽媽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我一點也不樂意聽她講話，一下子把頭偏過去。

車玻璃倒映著我的臉，蒼白又冷漠。

「你這個孩子真的是。」媽媽終於閉上了自己的嘴，只是又用眼睛狠狠的剜了我幾眼。

我就這樣獃獃的看著車窗外，看著外面的景物變的越來越荒涼。

「吱——」車終於停下來。

「過來，子夜，過來見見老師。」我還沒反應過來，媽媽就一下子把我扯了下來。

我踉踉蹌蹌的站不穩，差點摔倒。

終於站穩，一抬頭，是個戴著眼鏡很和藹的老太太 。「我們子夜麻煩你了。」媽媽對著那個老太太低聲下氣。

我的視線越過老太太，看到了我即將生活的學校。

破舊的木板寫著學校的名字，校門口大開著，像深淵凝視著我，讓我感覺有點不舒服。

「好了，子夜，媽媽走了。在這好好學習。」我的思緒一下子被扯了回來，我有些麻木的把視線轉到媽媽的臉上。

我第一次發現，我竟然已經長的比她高了。

媽媽看著我，她看著我嘴唇微微顫抖，好像有些話就要衝出來，可是最終還是沉默了下去。

「你希望這種地方可以改變我？」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你覺得，這種地方，可以讓我變的「正常」？你把我丟在這，希望我會自己符合你的期望？所以，你也不要我了？」

「別說了！」媽媽臉色白的像紙，手足無措的把書包塞到我手裡，匆匆向我告別，「你在這聽話，好好的，媽媽會來接你回家的。等你爸爸氣消了，媽媽馬上來接你回家，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媽媽的話已經帶上哭腔，她看著，神情像在懇求我不要說話一樣。我只能把話又咽下去。

媽媽依依不捨的還是開車走了，我被老師領著進了學校。

「你這個娃娃，應該對媽媽好點，看你媽媽走了，還是哭著走的呢。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老太太拉著我，操著口濃重口音的普通話，苦口婆心。

「不過你個娃娃，看上去也有錢，怎麼想到要到這來讀啊。」

「因為我喜歡男孩子。」我對老太太坦然的說，「他們覺得我不正常。」

一陣沉默，老太太沒想到我來到這的原因是這麼尷尬。她也不知道要對我說什麼，只能扯開去。

我沉默的被領進教室，一個同樣破敗的小房間。

我坐在被安排到的位置上，閉上眼睛，開始回想起他的名字，彷彿這樣，我才有力量堅持下去。

林離。

世界上竟然有這樣奇妙的音節，連綴在一起就會帶有魔力，每當說出口時、浮現在腦海里時，都會帶著咕嘟咕嘟的、氣泡上升的聲音。

——我知道，那是因為這個名字捆著我的身體，在深海里不斷緩慢地墜落下沉。

不需要任何掙扎，海水帶來潮濕溫和的窒息感，只需要舒適地緩緩沉入完全黑暗的海底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