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起徐緒，激動的不能自已。

徐緒安靜的微微低垂下頭來看我，他的目光茫然無措，我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

我緊緊貼著徐緒的手，然後卻又緩慢的放開，像是在做最後的掙扎。

「你走吧，徐緒，從這裡到門口接你的汽車，只有25步，走過這25步，離開這。」

我對徐緒這麼說。

教室里，徐緒的身影一半隱秘在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但是我感覺到了他的動作。

徐緒攥緊了我的手，幾乎用盡全力一樣。他眼睛濕潤黑亮，像是流浪了很久的小奶狗，搖著尾巴叼著主人的衣角，走一步都要死死的貼上去, 恐懼下一次拋棄的來臨。

你看，我給過他機會的，是他自己不離開。

我這麼悲劣的想到。

我們緊緊相擁，像互相纏繞的枝丫，明明知曉離開彼此會成長的更好，卻偏偏要纏繞著，一起走向死亡。

我開始躲避林離，不對，準確的來說，我在報復他。我知道林離離不開我，於是我就躲著他。

我一向刻薄，傷人最知道抓人痛楚。

差不多3天後的一個雷雨夜，我家的房門被「碰碰」砸響，我懶洋洋的起身去開門。

果然，門口站著林離。

他的樣子幾乎讓我不敢相認，林離在我心裡一直是優雅端莊的代名詞，我記憶中從沒有他現在這樣狼狽的時刻。

「你來做什麼？」我裝模作樣，對林離聲色俱厲。

林離向前了一步，他的眼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坍塌：「不要再這樣懲罰我了，子夜。我決定了，我們一起走吧，離開這裡，開始新的生活。」

我啞然失笑：「林離，你瘋了嗎？我爸爸會殺了你的，你不是最看重你自己嗎？現在，你對我說的算什麼？」

我的話語之間幾乎要忍不住帶出過往的怨恨來。

林離在我面前掩面，他的聲音又細又尖從他的指縫之間流出：「我錯了，子夜，從前是我錯了，求求你了，我只有你了，和我走吧。」

我仔細的看著林離，他閉著眼，臉上滿是慌亂痛苦的神情，像塊調色板，被打翻的顏料濃墨重彩。

我幾乎快被他情深義重的自我刨白給感動了，要不是，要不是我已經知道如果相信他我會有怎樣的下場的話。

林離閉著眼睛，淺薄的眼皮下他眼珠動也不動，把所有晦暗的、陰沉的、血腥的想法吞吃入腹，留在外邊的，僅僅是一張美艷又單純的皮囊。

我痛恨自己的胸膛里隱隱約約蔓延上來的心痛，那是我還能被林離傷害的象徵。

滾吧，林離，離我遠點。

「你知道嗎？」我對林離笑的很輕蔑，「我其實，早就知道了，你會那麼做，可是那天你說了帶我走，我就義無反顧的跟著你去了。」

「子夜，其實最狠心的人是你。」林離沒有讓我把話說完，他打斷了我，卻又不解釋什麼。

我胸口空蕩盪，再無一絲感覺。

不是我狠心，只是餘下的時間太短，不夠兩個人慢慢再從頭。而愛是一件及其莊重的事情，要很多時間來確定。

我想，林離終於能夠不卑微的去愛任何一個人了，可惜世上再沒有一個十六歲的相子夜，只有他才會用那麼長的時間等一個人。

而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