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抬到醫院時候，姜欲寒也趕到了，他還是那副鬼樣子，穿著女人的裙子，化著妝，臉白的不知道是被我嚇的還是粉底。

姜欲寒一下車就四處張望，慌的連他那什麼香奈兒包包都沒拿。

一下子姜欲寒看到了我，我躺床上，看著他整個人和跳舞一樣抖起來，很滑稽的樣子。

「何遇!」姜欲寒向我跑來，一邊跑一邊抖，一邊抖一邊流眼淚。

我看著姜欲寒滑稽的樣子，張了張嘴，想罵他，不是說要做貴婦嗎?這樣子哪裡像貴婦了，真是個賠錢貨，我花那麼多錢讓你學什麼狗屁禮儀，全學狗肚子里去了。

可下一秒，我話就沒法說出口了，我的意識散開，眼睛就合上了。

唉，都沒來得及告訴姜欲寒，我死了讓他再找個男人，找個也能接受他穿女人衣服的男人，找個和我一樣給他花錢不心疼的男人。

不過姜欲寒那麼聰明，應該自己也照顧的好自己吧，我安慰自己。

剎時，天地間都安靜了下來。

後面的事發展的出乎我的意料，我還活著，不對，應該說是肉體死了，靈魂還活著。

我也投不了胎，也沒有黑白無常來帶我走。

我就這樣浪蕩在世間，無所事事，看過了鐘意和姜欲寒的一生。

我看著鐘意抓住老久，清理了幫派，又照顧好我那些兄弟，開了個大公司，比我管的時候有出息的多。

我看著姜欲寒頹廢了幾年以後終於緩過來，開始過著自己的日子，該化妝化妝該買包買包。只是姜欲寒再也沒找到個稱心如意的男人，那些男人不是嫌他穿女人衣服，就是摳摳餿餿。

好不容易在40歲找到個都還可以的吧，結果姜欲寒自己又算了。

我當個鬼都恨不得跳出來罵死他。

可是姜欲寒當然聽不到，我看著他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卻終於還是一個都留不下他。

姜欲寒七老八十時候，眼看著這生病好不了了，半夜三更爬起來供了柱香，我還合計是給誰的呢，他就開了口。

「都怪你，何遇。」姜欲寒坐地上，把我氣夠嗆。

這麼些年，姜欲寒一句話都沒提起我，臨了臨了，好不容易提我，給我來句罵。

姜欲寒看著自己供的那柱香，就坐沙發上了：「何遇，這麼多年我也沒給你供住香，你恨不恨我啊，你是不是覺得我把你給忘了?」

我聽著姜欲寒的話，想著，我那麼多個晚上聽著你躲被窩哭，還不如你把我忘了呢。

姜欲寒又自顧自說：「其實我挺恨你的，要不是你走了，我用得著老了也沒人照顧嗎。」

合著我給他留下那麼多錢全當白留。

姜欲寒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項鏈，我知道，那裡面是我照片。

我心裡也有些發酸，說實話，我沒想著姜欲寒能記我這麼多年，我還以為他可以過好。

「何遇，那時候你派人來接我，說去見你最後一面，你個王八蛋，我去了，你見了就走。還真是最後一面」姜欲寒摸著項鏈，打開，裡面是一張我的照片，笑起來人五人六，像個社會精英似的，姜欲寒看著，也沒哭，又給蓋回去了。

「你那時候泡我，和二愣子似的，給我砸錢砸的我頭昏腦脹，還天天來酒吧接我，說照顧我一輩子。我那時候腦子一昏就答應和你好了。」姜欲寒絮絮叨叨，可能老年人都愛回憶往事，姜欲寒也到這年紀了。

「誰知道那時候你以為我是女的，我答應和你好了，你才知道我是個帶把的，給你發火的，像我騙了你一樣，可是我也沒說我是女的啊。」

我深以為然，那時候也怪自己年輕不懂事，看到個漂亮的就追上去，誰知道陰溝里翻了船。

「你第一次沖我發火，把東西都砸爛了，還就那麼走了。」姜欲寒笑起來，我看著有些年輕時候的樣子，「我那時候也橫，拿著玻璃就追出去，要和你拚命。」

姜欲寒笑著說，我也忍不住想起來，暗暗發笑，他那時候拿著玻璃要和我拚命，不許我走，那樣子紅著眼睛，要和我同歸於盡似的。

「結果我倆就滾床上去了，做完以後，我以為我倆完了，誰知道你抱著我說，不管男的女的，照顧我一輩子。你死了那麼久，這些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那時候姜欲寒縮我懷裡，哭的哆哆嗦嗦的，整個人抱著我不撒手，那時候我就想著，管他媽男的女的，我看上了，也做了，就得負責人家一輩子。

這是我們老何家的傳統，拿人清白就得一輩子負責。

「你可得記得啊，我下輩子還找你。」

姜欲寒坐沙發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蓋著個毯子，還在說：「你死了，我心裡難受，也找過別人，但是誰都比不上你，你到時候可別因為這個不見我啊。」

不會的，我想，我希望你好好的。

「何遇，這麼多年了，只有你，說到做到，對我好就真的好。」姜欲寒說著話，閉上了眼睛，「我還以為我忘了呢，沒想到最後還記得你。」

我心裡泛酸，站姜欲寒面前看他，還不如不記得呢，這麼多年了，大家該淡的都淡了，就姜欲寒這傻子還過不去。

突然姜欲寒睜開眼睛，竟然對著我笑：「何遇，你終於來接我啦。」

我一驚，然後又靜了下來。

估計是姜欲寒快死了才能看見我，也算壽終正寢，沒啥遺憾了。

我單膝跪下來，對著姜欲寒說：「嗯，我來送你最後一程了。」

姜欲寒這王八蛋，這些年說著忘記我了，見了我還是一副哭唧唧沒出息的樣：「我過的好苦啊，何遇，我心裡苦，這些年我好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對姜欲寒說。

姜欲寒笑起來，雖然七老八十了但是在我眼裡像當年酒吧里那樣光彩照人：「何遇，下輩子你還來找我當你媳婦好不好?別忘了我，別不要我，下一輩子，你送我走，踏踏實實和我過日子。」

我點點頭，眼裡熱熱的，好像要流眼淚一樣。姜欲寒閉上了眼睛，頭一歪，就沒了聲息。

我感覺自己也破碎了，我有預感，我也要消失了。也不知道下一輩子，我什麼樣。

再醒來時，我是被勒醒的。

睜開眼，鐘意那張臉佔據我整個視野，我艹!

我一個慌張，從床上滾到地上，傻獃獃看著。鐘意慢悠悠爬起來，一副被我吵醒的模樣。

「何遇?你幹嘛?大半夜的，快點上床睡覺，明天不是還要應聘嗎?」

我看著鐘意年輕的臉，爬起來就掏出床上衣服口袋的手機，是個老舊的小靈通。

我……我回到了從前?還他媽是最沒錢的時候，我跪在床上，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