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被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鼻腔就像被溺水般不暢，渾身無力，只能感受到自己微弱的呼吸聲。心臟像是被沉沉壓住，抑著我無法呼吸，只能苦苦掙扎在黑色的夢魘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隱隱能夠聽到有人在我身邊耳語：「怎麼還不醒。」

我拚命的想要呼吸，從黑暗中掙脫出來。我張開嘴，猛然驚醒。

「哦，醒了。」方才那聲音又響了起來，我沒有力氣轉過頭去看是誰，我想一定不是穆亓生。恐我現下已被穆亓生用卑鄙的手段給糟蹋了吧。

恐我遇人不淑，怨我不加警惕。我當是時還覺得穆亓生只是生性殘劣了些，也不至於會對我動手。現在只叫我覺得我實在單純了些，這世事又如何可測？

只是身體上倒沒有不適，我盯著房頂，牆壁已然殘破不堪，只能看到突出的磚石。

「我……在哪裡？」我張了張嘴，嗓子沙啞發出的聲音總也怪怪的。

那人竟也聽懂了我要說什麼，他回答道：「我家。」

現在我倒是聽著這聲音耳熟，我努力的將眼睛往下轉了轉，並未看見什麼。我感覺到他是蹲在床旁邊的，所以我依舊沒有看到那人。

他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道在做什麼，不教一會兒，他站起來了。我便看到他了，竟是許文濯。我心中瞬時有些奇怪。

我眨了眨眼睛，許文濯忽然俯身，雙手支撐在我兩臂之間，他的面容離我也只有一尺不到。我見他嘴角彎了彎，而後他抬起一隻手，輕輕的把蓋在我身上微微滑落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我張了張嘴，他將食指放在我的唇上，示意我不要說話。

「你放心便是。」他言語中有些疲憊之意，「想說什麼，想問什麼，等你恢復好了再說也可。」

我嘆息一口氣，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

「再過半個時辰就好了。」許文濯盯著我的眸子，似是猜測出我在想什麼一般對我說。

我無以回應，只好幹瞪著眼看著他家殘破的牆壁。

許文濯見我不回應了，伸了個懶腰便站了起來。如墨的眸子又在我眼前晃了晃，眼底蘊著如同瀑布水落下時一般的細閃。

他對我笑了笑，看不出那是帶著什麼意思的笑。隨後他就轉身出了門，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如此，空蕩盪的家裡，大概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閉上眼睛，開始思考起來。若是許文濯不走，估摸著我還真是沒有心思琢磨事情呢。

我自是沒想到，穆亓生會對我出手。他平日里除了某些舉動，還勉強算是個怕事的「好人」。今日突襲，想必定是被我的美貌吸引，而無法自拔。這樣想，倒是不能怪他了。

我忽而提著嘴角笑起來，自己討巧自己，真是慚愧啊。

「想什麼呢，笑的這麼開心？」許文濯又走了進來，好像拿了些什麼東西，放在桌上。

我眨了眨眼睛，說不出話來，也只好作罷。

片刻，他端著碗走過來，輕鬆將我扶起來，用左手托住我的肩膀。我如同死屍一般任他擺弄，眼睜睜的看著他把一碗黑漆漆的水送到我面前來。

他說：「張嘴。」

我咽了咽口水，又眨了眨眼睛，這水怎能入口呢？不過在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他家裡的擺設。

我能看到的，也只有一個遍布油垢的櫥櫃，一隻凳子，一個鍋。

一隻破了角的碗和一堆破書一起放在櫥櫃上。櫥櫃旁是一隻矮了一隻腳的凳子，四處都被磕碰下來，翹出了木頭角。這個家還真是破落不堪啊，我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我家又小又臟，莫不怕髒了你的眼？」許文濯的言語冰冷幾分，托著我肩膀的手鬆了松，隨即又捏緊了。

我眉間一散，微微斂下睫毛，看到身上蓋的被子竟到處都是補丁。現下才覺得這被子薄得有些可憐。看到這，我的神色忽而凝重了幾分，抬眸一望，許文濯長滿凍瘡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如此，我才知道他為何穿得這麼少了。可惜我現有無數問題想要同他討論，奈何我的身體，不盡人意，也只好作罷。

「喝吧。」許文濯冷著臉，一直盯著我瞧。

我企圖搖頭，後腦勺突然被一隻大手向前推去，嘴也禁不住張開了。許文濯捏著碗口，趁我還未反應過來時，迅速將後腦勺的手移到我的下顎，雙手捏住我的兩頰，一邊向上推，一邊迫使我將嘴張大。就這樣，那碗濃稠的黑水就被送到我的嘴裡，而我也被迫咽了下去。

不料我竟嗆住了，一股濃濃的中藥味的水在我的嗓子里沖向鼻子，我吐出來些，許文濯見狀用手接住，順手捻起旁邊的抹布，作勢就要往我臉上抹。

我這般愛幹凈的人，自然不肯，用盡全力向後一仰，後腦勺重重的撞上了牆。

「啊！」劇烈的疼痛，貫穿了我整個身體。我恍惚之中，感覺到疼痛愈發厲害了。一陣一陣的裂痛，貫穿之後，竟還再一次的蔓延，甚比幾分。

許文濯的面色忽然猙獰，急忙忙的連東西都等不及放下，直直的扔了出去，我只聽到碗破碎的聲音，真是令人心驚。

許文濯托住了我的頭，輕輕的按壓起來，見我精神還分明，恍然間鬆了一口氣。

他語氣溫柔了許多問我：「哪裡疼？這裡麼？」

我沙著嗓子說：「是。」

「都怪我不好。」他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神中的緊張一閃而過。

「無事。」我想清清嗓子，卻也無奈於喉中令人苦悶的中藥味。

「再睡會兒吧，一會兒就好了。」許文濯輕手輕腳地將我挪進被子里，聲音也溫柔許多。

我自知疲倦，無以應他，便閉上了眼睛。夢之多時，忽而聽聞身旁跪坐著的男人的呼吸聲，心下安寧許多，沉沉睡去，再無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