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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鮫人

      鮫人者,容顏綺麗,泣淚成珠,居於深海之中,擅織綃,所織之綃色白如霜,沾水不濕,千金難求也。   食之,久病不愈者可根除頑疾,身體康健者可延年益壽,長生不老。以鮫人膏為燭,長明不滅,故喚作長明燭。 #本命就是拿來虐的 #黑暗版海的女兒 #氣活安徒生 #報社之作

    第二章

    小說: 鮫人 作者:清风明月共天涯 字數:5046 更新時間:2019-09-22 12:41:07

    兩人身無分文,東皇太一便當了玉佩,換了些銀錢當做盤纏,回了鬼穀子的家鄉晉州。鬼穀子的家在晉州一個小鄉村裡,家境貧寒,只靠著幾畝薄田勉強解決溫飽問題。

    鬼穀子文文弱弱的,雖然每日黎明未至離家,披星戴月而歸,比其他任何一個村民都勤奮,卻也依舊做不了多少活。東皇太一心疼他每日早出晚歸的辛勞,便讓他買了織機回來。

    鮫人一族擅織績,所織鮫綃色澤潔白如霜雪,觸感細膩柔滑,入水不濕,乃是人間難得的極品。

    每日鬼穀子將鮫綃拿到鎮上的裁縫鋪子里賣了,所得的銀錢比種田得來的多了不少。東皇太一本想讓鬼穀子幹脆不要管那幾畝田地,鬼穀子卻幹脆的拒絕,說是每日不停地織綃費眼又傷身,他捨不得,耕種雖然收益不及售賣鮫綃所得,但好歹可以不讓他那麼累,東皇太一聽了又是甜蜜又是感動。

    兩人男耕男織的日子平淡而溫馨,鬼穀子時不時會帶東皇太一到鎮上逛逛,雖然鎮子不是很大,也算不上繁華,但對於初來人間的東皇太一來說卻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日子一天一天過著,轉眼間到了七夕,鬼穀子向東皇太一求了親,東皇太一淺笑著答應,兩人換了紅色長衫便算作是喜服,在皎潔的月光下擺了天地。

    牛郎織女分隔兩地,一年才見一次,嫦娥獨守廣寒,一人個人在沒有盡頭的歲月里承受著無邊無際的孤獨。東皇太一不太明白為什麼要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地方,以月為媒拜堂,但是心裡的甜蜜蓋過了一切。

    正值新婚燕爾,東皇太一也在數月後懷了身孕,本該是喜悅的,可鬼穀子卻在收到一封家書後整日愁眉不展。

    東皇太一心中擔憂,可每每出言詢問,都被鬼穀子搪塞過去。後來鬼穀子經不住東皇太一一再追問,終是說出了實情,他在京為官的弟弟突然患了怪病,怕是命不久矣。

    鬼穀子說他的弟弟是他唯一的親人,若早知會如此,他當初就應該隨他一同入京,而不是因為捨不得祖屋,固執的留在家鄉,這樣他身邊有個人照料,也不會患了惡疾。

    東皇太一小心翼翼的問:「真的沒有辦法治好嗎?」

    鬼穀子搖頭:「宮裡最好的太醫都沒辦法治。」

    咬咬牙,東皇太一變作原身,凝氣於指尖,劃向泛著水光的魚尾,白芒一閃,一塊寸許見方的肉被生生剜了下來,粘稠嫣紅的血在深藍色的魚尾上氤氳開來。東皇太一疼得面色蒼白汗如雨下,鬼穀子大驚失色,忙將他攬在懷中。

    東皇太一軟軟的依在鬼穀子懷中,將那塊染著血的肉交給鬼穀子,「把這肉給你弟弟吃了,他的病便可痊癒。」

    鬼穀子聲音有些顫抖,「你……你這是做什麼?!」

    「你我既已結為夫妻,那便是一家人,你的弟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弟弟,自己弟弟生命垂危,我怎好坐視不理?」

    東皇太一緩了緩,繼續道:「你快些將這肉給你弟弟送去,若是怕路上出什麼岔子,我隨你一起去如何?」

    鬼穀子眸光一閃,拒絕道:「不了,你還懷著身子,好好在家裡養著,待我弟弟病癒,我立刻回來。」

    東皇太一點點頭,看著鬼穀子收拾好細軟離去,心裡到底還是不放心,便使了個法,以水為媒,看著鬼穀子一路上的情況,若是遇險他也好立刻趕去。

    一路上風平浪靜,鬼穀子雇的是最好的馬匹車夫,又讓車夫加急趕路,不過兩三日便趕到了京城。東皇太一心裡隱隱不安,雖然看著鬼穀子平安到了京城,卻依舊放心不下。

    鬼穀子甫一進侍郎府,便有小斯將他引到內廳,一對衣著雍容華貴年約五旬的夫婦迎了出來,拉著他噓寒問暖。

    鬼穀子叫了聲爹娘,行了禮,便匆匆趕往後院。推開房門,屏風後梨木雕花床上半倚著一個形銷骨立滿臉病容的俊秀少年,少年看到鬼穀子面色一喜,喚了聲「相公」。

    東皇太一聞言如遭五雷轟頂,大腦一片空白,滿心只有一個念頭:去找他!

    神仙騰雲駕霧,朝游北海暮蒼梧,不過一刻鐘,便到了京城。僅存的一絲理智讓東皇太一還記得維持人形,但憑空出現的人還是將守門的侍衛嚇得半死,東皇太一哪裡顧得上這些,掃了他們一眼,道:「我要見鬼穀子!」

    侍衛早被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只曉得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生怕這個看似美艷的少年會是個吃人的妖精,下一刻就把他們吞入腹中。

    東皇太一沒了耐性,長臂一揮,那幾個侍衛便不省人事。他也不看他們,徑自推開門進去,找到了鬼穀子和他「弟弟」所在的房間。

    門口傳來的動靜讓鬼穀子一驚,看見是東皇太一,神情更是驚異。床上的少年面色好了不少,似乎已經將他的肉吃了。

    東皇太一死死的盯著那個病懨懨的少年,森然道:「鬼穀子,你欠我一個解釋!」

    見東皇太一這幅樣子,鬼穀子心裡清楚他怕是已經知道了一切,也不辯解,將一切和盤托出。

    「他是我青梅竹馬的妻子,可惜從娘胎里就帶了病,從小身子就弱,大夫說他活不過十八歲。」

    「我從古籍里看到鮫人肉可治百病,又聽說百年前曾有人在東海見過鮫人,便想著碰碰運氣。」

    「於是我便雇了幾個人和一條船,裝作出海經商的商隊,卻不想遇到龍吸水,險些丟了性命。」

    「也許是上天不忍拆散我們,我被你——一個鮫人救了。原本看那九太子對我心懷戒備,我還有些擔心,卻不想你是個蠢笨的,不過說了幾句甜言蜜語就讓你對我死心塌地,隨我到了人間,還心甘情願割肉救我妻子。」

    每一句話就像一把利刃,將東皇太一的心刺得鮮血淋漓。

    東皇太一看著鬼穀子,一字一句道:「那我呢?我算個什麼東西?!我腹中的孩子又算個什麼東西?!」

    鬼穀子不語,倒是床上的少年輕聲道:「夫君,我雖不知為何他身為男兒身卻能有孕,但到底是夫君的血脈,況且你我皆為男子,此生怕是不可能有子嗣,倒不如將他留在府中?」

    他竟淪落到要一個凡人為他說情了嗎?諷刺的笑笑,東皇太一用力閉了閉眼,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顫聲問:「鬼穀子,你有沒有……愛過我?」

    鬼穀子低著頭,依舊一言不發,旁人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見鬼穀子這副模樣,東皇太一凄然一笑,有些清瘦的身子晃了晃,轉身就要離開。長期離開水域,耗損修為維持人形,且又以男兒身懷著身孕,早就讓他的身子不堪重負。

    雖然鮫人一族男女皆可受孕,但男子到底不似女子。此番強撐著來找他對質,卻又得知真相竟是這般不堪,傷心絕望之下更是雪上加霜,剛走沒幾步就昏死過去。

    東皇太一是在一個昏暗陰冷的房間里醒來的,這裡雖不知是何處,但周圍縈繞著天子之氣,可以確定是皇宮的某個角落。

    鼻尖充斥著濃郁粘稠的血腥味兒,令人幾欲作嘔,東皇太一緩了緩,打量著周圍。雖然這裡伸手不見五指,但他並非肉體凡胎,即使身在黑暗,依舊視物清晰。

    這屋子不大,除了他身下躺著的床便空無一物。東皇太一翻身下床,想要看看有沒有出口,還不等他有所動作,下身傳來錐心刺骨的疼,鼻尖的血腥味益發濃郁。

    他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竟已變回原身,而且還多了不少傷口,一丈長的尾巴幾乎沒一處好地方。東皇太一心裡一驚,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又有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心裡越發焦躁不安。

    門被推開時尖銳刺耳的吱呀聲令人頭皮發麻,東皇太一猛的看向門口。兩個面白無須的太監打扮的人走了進來,一人一邊拉住東皇太一就拖著往外走。

    尾巴上的傷口在地上摩擦著,越發疼得撕心裂肺。東皇太一死死咬緊牙關,額頭卻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兩人拖著他到了一處奢華大氣的宮殿,殿內高坐著一個身著杏黃色龍袍的人,大殿正中央架著一口大鍋,鍋內的水沸騰翻滾著,旁側一張矮幾,上面放著白瓷碟和幾把刀具,一個廚子打扮的胖大漢和一個太醫模樣的人站在一邊。

    兩個小太監鬆開手,沒了支撐的東皇太一癱倒在地,接著尖細的嗓音響起:「陛下,鮫人帶到。」

    皇帝緩緩開口,帶著淡淡的威嚴:「有勞李太醫了。」

    李太醫口稱不敢,從矮幾上拿了把刀,一步步走向東皇太一,廚子打扮的道:「鮫人肉本就細嫩,不足三月的鮫人胎兒更甚,從腹中取出後只需在滾水中過上一道,便可食用,也不需沾什麼醬料,已是人間難得的珍饈。陛下前些天已經吃了鮫人肉,今日若再吃下這鮫人胎兒,定能長生不老,得道升仙。」

    東皇太一心下大駭,下意識要逃,奈何在人間的這些日子讓他元氣大傷,根本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只能眼睜睜看著李太醫越來越近。

    刀刃折射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泛著森冷的寒意。李太醫掀起東皇太一衣擺,露出尚未顯懷的腹部,毫不遲疑的刺了進去,劃開一個半尺長的口子,溫熱粘稠的血汩汩流出。

    東皇太一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以哀求的眼神看向李太醫,李太醫卻視若無睹,一隻手伸進去,準確的抓住胎兒取了出來。

    不足三個月的胎兒尚不及核桃大小,李太醫將胎兒交給廚子,廚子熟練的放入鍋里一滾,撈出來後放到瓷碟中,由一旁的太監呈到皇帝面前。

    早在胎兒取出的那一瞬間東皇太一便昏死過去,再次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身在龍宮,正被白龍緊緊摟在懷裡。

    「九哥……」

    白龍身子微顫,抱著東皇太一的手收緊幾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太一,你知道嗎?鬼穀子的父親封了承恩公,母親封了一品誥命,妹妹成了太子妃,而他也成了一品尚書。」

    「九哥,別說了……」東皇太一用幾乎是懇求的語氣說道。

    白龍看著東皇太一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後悔嗎?」

    東皇太一搖頭,「鮫人從不為愛後悔!」

    又在白龍又痛又怒的眼神中道,「但是我恨!恨他欺我,恨他利用我!所以,求九哥把這塊肉給他吃下,」說著,東皇太一從傷痕纍纍的尾巴上割下一塊肉來,「然後讓他日日體會到剔肉剖腹之痛,夜夜夢到我那被人吞入腹中的孩兒,我要讓他永永遠遠活在痛苦之中!」

    說完這些話彷彿耗盡了東皇太一的力氣,「九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捨不得九哥……」

    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讓白龍心痛如刀絞,「不會的,九哥這就去地府求閻王,求他不要把你帶走,若他不肯,九哥便學一回孫大聖,將他的地府攪個天翻地覆,讓他不敢收你!」

    東皇太一強笑道:「九哥莫不是糊塗了,鮫人死後是不歸地府管轄的……」

    「太一……我的太一……」

    冰涼的液體落在東皇太一臉上,「九哥別哭啊……九哥若是哭了凡間可是會下雨的……也不怕玉帝知道你隨意降雨……責罰於你……」

    東皇太一氣息越來越弱,白龍抱著他的手越發用力,似乎只要這樣他便不會死。

    「九哥……我死後,九哥只管把我做成長明燭,這樣我就可以永遠陪在九哥身邊……」東皇太一費力的抬起手,想要為白龍拭去淚水,卻在半途無力垂下。一滴淚化過眼角,變作雪白瑩潤的珍珠,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白龍將東皇太一平放在床上,附身拾起珠子,緊緊攥在手裡,「太一放心,那些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東海龍王回到龍宮的時候只覺得有些詭異,以往他回來時東皇太一總會第一個迎上來,再聯想到一向恪守禮節的白龍突然一聲不吭的提前離開天庭,更是覺得擔憂。

    果然,東海龍王剛入龍宮就看見白龍跪在殿前,見他回來,膝行至他身前,「求父王與孩兒斷絕父子關係,即刻將兒臣送到玉帝處治罪!」

    東海龍王不解其意,問道:「吾兒這是何意?」

    白龍伏在地上,「孩兒不敢欺瞞父王……」

    白龍再東皇太一死後按照他說的,徑自去了鬼穀子家中,一劍刺死鬼穀子之妻,又將東皇太一的肉給他吃下,施咒讓他每日午時體會東皇太一被生生剔肉剖腹之痛,夜夜夢到東皇太一在宮裡經歷的一切,以及那個不足三月的胎兒啼哭著向他索命。

    至於那個皇帝,白龍則當著他的面將他一個懷孕的妃子開膛破肚,取出七八個月大即將出世的胎兒,說了一句「你不是最喜歡吃在水裡滾過一道的胎兒嗎?」,便硬生生塞入他口中,將他活活撐死。

    那個李太醫和廚子也沒能逃過一劫,他們對東皇太一做的,就是他們的死法!

    東海龍王聽罷,氣的渾身發抖,指著白龍怒道:「你個糊塗東西,太一怎麼說也是靈物,那幾個凡人這般對他,遲早會遭天譴,那皇帝更是氣數將盡,沒幾天活頭,你又何必做下這起子犯天條的事?!」

    未經玉帝允許擅入人間、害死人間帝王、以禁術折磨人間官員、濫殺無辜……無論哪一個都犯了天條,害死人間帝王更是大罪,輕則上誅仙台死個痛快,重則除去仙籍,貶入九幽地獄受盡苦楚!

    「千錯萬錯都是孩兒的錯,孩兒自知罪孽深重,萬不敢連累父王和幾個哥哥,所以請父王與孩兒斷絕父子關係,即刻將孩兒送往天庭讓玉帝治罪!」

    東海龍王嘆了口氣,這孩子從未和他分開過,是以九個兒子中白龍無疑是他最為疼愛的,但他卻犯下滔天大罪,難保玉帝不會一怒之下牽連到他和另外他八個兒子。若是將他送往天庭請罪,說不定玉帝會看在他大義滅親的份上放過其他人。

    玉帝得知一切後怒發衝冠,本欲將東海龍族盡數誅殺,但得知東海龍王早已和白龍斷絕父子關係加之有其他仙君為東海龍王在一旁求情,便只罰了白龍一人。

    玉帝念及白龍事出有因,故此饒他性命,只判他剮龍台上拔去龍鱗,抽出龍筋,魂魄貶入九幽地獄五百年,日日承受萬箭穿心之苦,刑滿之後入地府為鬼差,引渡魂魄走黃泉路過奈何橋,永世不得入輪迴。

    白龍謝了恩,只求玉帝恩准他能帶著東皇太一眼淚所化的珍珠和他油膏製成的長明燭,玉帝應允。

    身在帝京的鬼穀子自從白龍來過後,每日午時便渾身劇痛,晚間又噩夢纏身,看的他父母心疼不已,請了無數高人卻並無好轉,沒多久鬼穀子便受不住折磨,一條白綾弔死在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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