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來不用修行，便有人形，是以被譽為狐族萬年興盛之兆。父尊母後因此對我便多了很多管教，自五歲起，我便沒過過一日輕鬆的日子。而這也成就了我後來名譽天下的強大。

七百歲那年，父尊母後在一場戰爭中不幸雙雙身死。我沒有哭，亦沒有悲傷太久，或許，是日日的修行訓練消磨了我們的父子親情，讓我變得這般涼薄。

十年後，我於極北冰原巡視，邂逅了我此生遺憾的開始——阿緋。

阿緋本沒有名字，是一隻身世凄苦的野狐，遇見她的那天正好我閑來無事，一時興起便收了她做徒弟，也為她取了阿緋這個名字。

與阿緋做師徒的日子足足二百餘年，算得上是我這一千多年裡頂快樂的日子了。除了容貌一般，別的女子有的阿緋都有。她會對著我撒嬌，對著我生氣，亦或者有時也會對著我哭泣。阿緋將自己的每一面都展示給我看，她是這樣信任我。

我本以為我們會這樣過一輩子，可事情來的太突然。

因為我那生來頂嫵媚嬌艷的容貌，底下一些生有反骨的下屬便藉此生事以圖謀反。甚至竟然給我下了劇毒，可當日正巧我沒胃口，雖然阿緋說不要浪費，可我還是不想喝那烏漆墨黑的大補湯。是以阿緋喝了，是的，她替我擋了一劫，二百年的修為毀為一旦。

「好歹毒的藥，竟毀了人一生修為還不夠，還讓人日益虛弱！」我記得我當時是這麼說的。

是啊，若非是阿緋，若非是阿緋！我不敢想像毀了一身修為的我頂著這張頂漂亮的臉，會是何局面！所以，我的刀第一次對著族人出了鞘，那一晚，凡是被暗衛查出與害我之事有瓜葛的，無論善惡，雞犬未留！

事後，我又去看阿緋。

阿緋醒來時痛不欲生，抓著我的手，師父，阿緋的修為全沒了，師父，阿緋只剩下你，求你別嫌棄阿緋，你別不要阿緋！

是啊，阿緋只有我了。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母後說，愛一個人，大概就是想要陪伴他一輩子吧。

我想，我是愛阿緋的。

我告訴她，別怕，我會娶你。

後來，塗山一族的塗山青長老向我獻藥醫治阿緋，代價便是她塗山的女兒做狐後。

我想，我是愛阿緋的。阿緋那麼痛苦，我為了她，也是要犧牲一下的。只是塗山竟然在這種時候威脅我，很好！

塗山要與我聯姻的對象是塗山四姐妹之首，塗山如如。

我見過那個女孩，容顏清美，卻天生一副領導者的派頭！塗山想要借她來掌控我，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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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後，塗山青從塗山回來，還帶回了一個小丫頭，看她重視的緊。

我想，反正要與塗山聯姻，塗山紅紅太大不好掌控，不如換個小的好掌控。諒這小狐狸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可若立她為後，總是一副沒化形的樣子可不行，這也代表了我的臉面。所以我趁著塗山青為她孫女求一個師父的時候，和她說，「青長老，本尊瞧著你這小孫女很是合眼緣，反正都是要娶塗山的女兒，不如就她吧。」

塗山青果然驚道，「狐尊，老身……老身的小孫女不過年方二八，尚未修鍊化形，如何配的起狐尊！」

「呵！」我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塗山的小心思本尊都明白，你們也未免太輕看本尊了。這是化形丹，給你的小孫女，本尊會去親自教導她。但你記住，要麼讓本尊娶她，要麼聯姻之事就此作罷！」

「狐尊！您不能這樣，藥我們已經給了阿緋姑娘了！」

「呵！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本尊沒有追究你塗山當時想要落井下石的作為，這是本尊的底線。好了，你下去吧！」

塗山青釀蹌著走出去了。果然，第二日便說塗山答應了我的要求，由小女出嫁。

很好，我想，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這感覺真好。強如塗山，這不也依舊仰仗我的鼻息之下麼。

次日，我見到了化得人形的小丫頭。不愧是塗山嫡出，雖還未長開，容顏卻如雪中寒梅，眉若遠黛，朱唇微抿，稱得上是一身傲骨天成！一身紅色戎裝，又為她平添了幾分嬌媚。與她的兩個姐姐皆是國色天香，只是卻各有各的美艷。

可就算天資聰穎、身世上佳，她也並未嬌氣。要知道，我可是拿出了小時候我父尊給我的訓練方案來訓練她。無他，只是想給她難堪。

可誰知，她竟硬生生的挺了下來。需知，即便當初二十歲的我，也訓練的艱難，更別提阿緋了。

一月、兩月，一年、兩年，我想，她大概是個傻子，我這樣的訓練不過是想讓她丟臉，可她並沒有。於是演變到了現在，我想的已經不是讓她丟臉了，而是如何才能讓她服軟。

不知不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日子漸漸地增多了。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慢慢生出，我怕了。所以，我對她說，「你得知道，你今日所得的，都是你塗山的出身給你的。好歹青長老幫了我大忙，我不會對你如何。但你記著，便是他日你我大婚，你也只能是一個名不副實的狐後！你永遠，只能排在阿緋之後。因為我愛阿緋，為了救她才無奈娶你，這道理你可懂？」

不光是對她說，也是對我自己說。可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

我聽到她回答我， 「只要你優待塗山，我沒理由不答應你。」我承認，那一刻，第一次感受到心中的絞痛是那麼的真實，我懼了。

後來，我當著阿緋的面羞辱她，看著她嫉恨疏離的目光，我揪緊了一顆心。待她走後，我發現我的聲音都好像是在遙遠的天邊，我聽到我溫柔的對阿緋說，「天涼，你回去好生歇著吧。」阿緋溫柔的回道，「好。」

再後來，我們一年沒見，她厭惡我，我感受的到，我亦厭惡她，誰叫她讓我多了這許多愁煩！

之後，便是現在，初聽到她或許失蹤了時，我幾乎是按耐不住的暴躁，「什麼？你說那個傻子一晚上了還沒回來？去采里草來去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蠢材，為何不早些上報！」

那個傻子自以為聰明的將真實的練功進度隱瞞了我，可她不知道，這一年裡，我日夜陪著她，風雨無阻。

只有今天臨時有事沒去，只有今天……當我衝到那個海底洞穴，看到那個渾身浴血，斷了一臂的緩緩倒下的女子時，腦子裡就彷彿「嘭」地一聲，好像什麼崩斷了。我看見手裡的刀瘋狂的砍碎那兩隻海獸，看見了我頹然的掉下的刀，還看見了我顫抖著伸出兩隻手輕輕的捧起她的頭，一片寂靜中我彷彿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如如，別睡。」我溫柔的企求她，看她緩緩閉眼，我終於忍不住低聲吼道，「你這個傻子，給我清醒點！」清醒點，別閉上眼睛，求你了，求求你，如如！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雪魑說，那感覺，大概……是捨不得吧。捨不得，放不下，恨不得，怨不得，憎不得，厭不得，殺不得，有了這感覺的，大約，便是愛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