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我時常感到腹中胎兒的胎動。我能感覺到，我怕是要臨盆了。我有些緊張，確切的說是怕，怕的要死。

我想，若不是牽掛著塗山和他，我一定挺不過心中的恐懼。

——————————————

「如玉！如玉！」真的到了這天，我才發現之前所有的準備完全都沒有了意義，因為計劃通常是不及變化的。

如玉匆忙跑進來，「怎麼了夫人？」

我痛的快要說不出話，指甲深深的嵌進了如玉的手背，「快……叫人來，我怕是要生了！」

如玉強自忍著指甲入肉的劇痛，半摟半扶的架起我，焦急的向外面大喊，「如風、如花，快叫穩婆來，夫人快要生了，快啊！」

在外面執勤的兩人聽後，不敢耽擱的迅速跑了出去。

————————————————

「快！快！去換一盆熱水！」

「準備幹凈的毛巾，快啊！」

「狐後，加把勁兒，再加把勁兒，用力，用力啊！」

「孩子頭快出來了！狐後，用力啊！」

偌大的宮殿被忙碌的人群填充滿了，穩婆們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我躺在眾人的中央，卻感覺自己是那麼的孤單無助。

隨著穩婆們鼓勁的聲音一次次的用盡全力，可惜我實在是有些氣力不足。眼前轉著一圈圈的金星，大腦一陣眩暈，盆骨痛的要死，我緊緊咬著嘴唇，任由一絲絲鮮血蔓延，「啊——啊——」

「狐後本來就身體虛弱，這又是早產，著實太過兇險了啊。」我聽見幾個穩婆小聲討論著，「若是狐後有個什麼萬一，狐尊可不會饒了我們啊！」

又聽到一人開口道，「沒辦法了，只能多給狐後喝些補氣補血的藥了，剩下的我們也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對了，狐後這情況怕是要難產，報告給如玉大人吧。」

「唉，是啊。」「也只能這麼辦了。」另外幾個人不由得唉聲嘆氣起來。

————————————————

「啊——啊——」伴隨著一聲聲走調的慘叫，我已經生了一天了，孩子仍未生出來，可我，快堅持不住了。

「啊啊啊啊——！如玉，如玉！你在哪兒？」我感到孤單害怕，不知道孩子到底什麼時候能生出來，我好痛，也好怕。

如玉從外面衝進來，緊緊握著我僅剩的右手，哭花了一張精緻的臉，「夫人，如玉在這兒，如玉一直陪著你。」

見到如玉，我強忍了一天的眼淚終於噴涌而出，「如玉，我好怕，也好疼，我不生了好不好？我不生了，啊——好疼，如玉，我好疼，你幫幫我，幫幫我。」

我知道這個請求有多無理，可我現在只有如玉啊，只有如玉了！我發誓，自出生開始，我第一次這麼想要依賴一個人，無論她是誰，拜託就陪陪我，拜託別離開我。

我的精神越來越恍惚，聽到如玉在喊，「夫人，夫人，你堅持住！狐尊已經回來了，你發作之後如玉馬上就用妖法發信給狐尊，狐尊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狐尊？狐尊？雪魑？雪魑。」大腦已經有些混沌，「如玉，雪魑！塗山！」

如玉見到我清醒，急忙道，「狐尊法力高強，全速催動妖法，兩天肯定能回來！夫人，你堅持住，我們還不知道塗山怎麼樣了呢？還不知道狐王和狐後是否安好呢？夫人，您一定得堅持啊！」

「雪魑！塗山！我不能死，我不能放棄！啊——」塗山怎麼樣了，我必須得知道，雪魑還沒回來，我得等著他，我得遵守諾言把這孩子生下來，「啊——」

「呼——呼——如玉。」我虛弱的看著如玉，「我可能……呼呼——我可能堅持不住了。」

「夫人！」如玉悲嗆的看著我。

穩婆們也急得跳腳，「狐後難產了，血崩了！保大保小啊？保大保小？」

如玉嘶聲喊道，「保大啊，保夫人！」

「哎。哎。」穩婆們應聲剛要有所動作。

「保小，保小！」我掙扎喊道。

「夫人！」如玉對著我大喊，眼淚嘩嘩順著臉頰流淌，「夫人可別糊塗了，孩子沒了還可以再有！」

「如玉。」我彎起一個虛弱的笑，「我根本就挺不住了，保大沒用，保小還能活一個，也能讓雪魑以後看在我曾為他拚命生子的份上關照塗山和這孩子。」

如玉早已哭花了臉，泣不成聲，「夫人……」

「如玉，生命的最後，你能陪著我，我很感謝你。可惜，我等不到雪魑了，塗山的消息我也聽不到了。」一邊說著，我一邊用盡了最後積攢的力氣，「啊啊啊啊啊啊！」

雪魑啊，我最終還是沒能等到你。

眼角一滴清淚流下，我艱難的想要將頭轉向窗外，「啪嗒」是手無力垂下的聲音，我轉過了頭，卻沒能睜開眼睛。

————————————————

殿外的蒲公英應是開的正好，漫天飛舞襯得我這望仙歸殿如同仙境一般。

我一直記得，那時候他為我拍身上的灰塵，他的眉眼低垂，拍的分外仔細。

紅衣的少年一定不知道，當時他的發上，就有那麼一朵……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