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小說: 青囊藥坊二三事 作者:阿代代 字數:2143 更新時間:2019-09-21 20:49:33
提起那位過世的好友,阮沚也難免感傷。
「是啊,當時眾臣皆在。 那杯酒我若不喝或稍有猶豫就是藐視皇家威嚴,也是擺明了要與五皇子作對。 就是那麼一步之差,他們當即便能尋出諸多罪名扣與我頭上。 三娘提醒我不得,只能假裝與我置氣搶了酒杯。」
「你當時執意要將她的牌位以偏房之禮供入阮家宗祠,你母親與一眾叔伯皆極力反對。 我記得那時你說:那姑娘如此待你,即便不能以正妻之禮迎她過門,但此等心意足以入我們阮家宗室。」
那話一出,在場之人再無一人反對。
「你這般有情有義,若你祖母還在,定會十分欣慰。」
阮沚拿指尖醺著不小心灑出來的茶水在案幾上反覆描摹著。
這樣說來他都有些記不清三娘的模樣了。
只記得她七竅滲血倒入他懷中,卻仍不忘揚起頭沖他微微一笑。
大抵這輩子都忘不了了吧。
他豈會不曉得她的心意。
只是當年他一門心思便是如何興利捍患報效君主,根本無心流連兒女私情。
常去她酒肆不過是那兒地處城中繁華之地,方便他與友人相聚罷了。
從頭至尾我都只將她當做知己而已。
「最討厭那種假借紅顏知己的名義,隨意騙取姑娘們真心的男人!」
「嗯! 就是尋了一個不怎麼正當的正當理由占別人便宜! 有本事你就把人家抬回家唄。」
「對啊對啊。」
杳紈越說越氣憤。
「而且啊,我前些日子還聽我侍女說他剛花了好多好多錢贖了一個歌伶的身。」 花未時說。
「多少錢啊?」
「好幾百兩呢。」
「好幾百兩? 這麼多啊。」
杳紈沒見識地驚訝了。
幾百兩啊。
那足夠她在春城買一套三進三出宅子和不少的田地產業了。
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子弟。
出手當真闊綽。
「三娘去前一日還托我幫她尋找妹妹,說是當年一同被賣來蘇臨時失散的。 前些日子我的人找到了她。 我讓路佑以我的名義將她贖了出來安置在外面的宅子里,希望能夠稍稍慰藉她的英靈吧。」
案面上阮沚描畫的手指不停,聲音卻一沉再沉。
「這兩年你對此事始終三緘其口,但我知道你一直為此耿耿於懷。 但斯人已逝,活著的人就當替他們活下去吧。 這世間美好之事,唯有活著方能得見。 你也該釋懷了。」
阮沚點點頭算是默認了阮老先生的話。
這道理他當然知道。
只是如果他從前未曾那般張揚狂妄,也許就不會禍及身邊之人。
三娘也不至於枉死。
「莫提從前了,說說那位花家二小姐吧。」
說起來他這小孫子好似命犯桃花。
從小到大身邊就沒少過姑娘為他前赴後繼。
不過看他這不溫不火的模樣估計是另有打算。
罷了罷了。
他們阮家也不缺能生娃的。
就由他的喜好去吧。
「花家二小姐?」 阮沚想了想,「聽聞她是個名滿蘇臨的才女。 三歲識字,五歲成詩,十歲就能寫得一手的好文章。」
「那你們可會過面了?」
「沒。 大家小姐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聽說她至小到大從未下過她的秀樓。」
你說這種小姐跟半癱瘓的人有什麼分別。
她寫的那些詩與文章大多也是些無病呻吟的東西。
既無靈魂,也無情懷。
為賦新詞罷了。
「那你母親那邊你打算如何交待。」
「我不想娶,她還能押著我進洞房不成。」
而他所口中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正遠在春城的某個藥房內卷了袖口端著盤子與他的心上人高高興興地往灶房裡走。
她二人剛對某個素未謀面的負心漢口誅筆伐了個高興。
並在這討伐聲中將該洗的都洗了個幹凈。
一點也沒耽誤事兒。
「我去燒點水,一會兒你洗漱一下早些休息。」
「你要燒水啊,那我幫你劈柴,我看外頭的柴不多了。」
章大夫披著長袍立在窗口往下看那個扛起斧子就準備劈柴的少女,臉色越來越凝重。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
這是大司馬家的二小姐?
隔壁武館的二當家吧。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藥坊又新請了個打手呢。
是日。
芙姐在無所事事地翻白眼。
小夏在百賴無聊地裁包藥用的紙。
杳紈在趁著日頭正好的時候曬被子。
蘇老先生在清上個月的賬目。
而在藥坊里閑逛未遂的花未時則成為了第三大夫新一輪誇獎鼓動的對象。
大意如下:
嘖嘖,這是誰家的姑娘這麼水靈呀。
來來來,老夫免費給你把個脈哈。
哦喲。
這身體健壯啊。
姑娘多大,許了人家沒有啊,我家有個小侄子只比你大一歲噢。
你要不要考慮著見一見啊。
花未時聽得一愣一愣。
若不是因為他的笑容還算和善,她都要以為眼前這位鬚髮花白的老爺爺還兼職做人販子呢。
畢竟這些問題單個拎出來她都曉得,可合在一起問就實在是暈了。
雖然不怎麼明白這位老爺爺的話,但實在覺得他親切熱情得很。
於是投緣的兩人聊得更火熱了。
在邊上翻白眼的芙姐也翻得更加起勁了。
這時章大夫突然掀開簾子出了診室。
手上還拿了幾張裁得方方正正的紙。
他的後頭跟了一對夫婦。
年歲大約三十上下,男子由旁邊的婦人攙著,手抵著胸下一寸處面色痛苦。
而那婦人臉上隱有青紫色的淤傷。
「大夫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替我治病了嗎?」 那男子問章大夫。
帶著怒意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傳進前堂所有人的耳中。
原本各自忙活著的人皆側目看去。
章大夫微不可聞地深吸吐了口氣。
回頭看著他,「如果閣下是個惜命之人章某作為醫者自當竭力救治。 可閣下按我的方子服藥了嗎? 聽我的囑咐忌酒了嗎? 閣下如此,便是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
「你說吧,要加多少錢。 爺給就是了。」 那人十分不屑。
這些大夫就是喜歡裝模作樣地假清高。
不就是嫌診金不夠嘛。
這些大夫跟那些當官的一個樣兒,錢沒給夠的時候都不會為你盡心儘力。
他早就看透了。
章大夫面色不改:「我口中說出去的話從來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一聽這話,他身側的婦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章大夫我求你再救一救我丈夫吧。 我日後一定監督提醒他滴酒不沾,求你不要放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