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嘶啞的聲音拉回聶庄的思緒，他回頭看去，果然是那位啞了喉嚨，斷了左手和右腳的老乞丐。連忙放下手中的魚，用帕子擦了擦手，走到桌子邊，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木瓢，擦了擦桌子。問道：「大爺，你今天想吃啥？」

老乞丐指了指掛在橫木上的幾個吊牌之一，我抬頭看去，又是我這兒最貴的那道菜。

其實就是酸辣粉。

聶庄也是無奈了，每次這位老大爺來吃，都點它。如若不是每次都不給錢，他真的就要以為，他對這碗酸辣粉，著了迷。

「大爺你等等。」聶庄走進裡屋，把木瓢放在了水缸上。從籃子里撈了幾把嫩嫩的小白菜，放進水裡洗幹凈，直接攔腰斬斷，放在一邊。

把用開水泡軟的粉條放進滾燙的高湯里，挖了一勺酸辣的底料，小白菜捏起來放在碗底，把燙熟的粉條撈起來鋪上，到了一碗滾燙的高湯，把碗里的小白菜燙熟，就端上了大爺身前的桌子。

聶庄也沒有辦法，想要做更豐富的，也要看這條件准不準呀。

而且，這麼一碗酸辣粉就是五十文錢，在這個鎮子里能吃地起的也就寥寥的一批人了。

這破地兒現在實在太窮了。

聶庄有點兒不明白，這麼個地方，到底是怎麼發展成為小說裡面所說的那個富庶的產糧大鎮的。

唔，或許它有著它別人不知道的機緣吧。

在短短幾年之間，就把一個荒涼而且地僻的鎮子變成豪華富庶並交通發達的產糧大鎮……

這機緣也是夠厲害的了。

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些，聶庄又蹲了下去，把刮幹凈了鱗片的魚兒破腹開膛，去除顏色艷麗的紅鰓，丟掉肚子里的腸肝，反反覆復用水沖刷了幾遍。

這才滿意地提溜起來，放在了洗幹凈的鐵鍋里。

『你這是要做什麼好吃的？』老乞丐吃完碗中的最後一口粉條，放下筷子，滿足的打了個飽嗝。看著小少年的動作，好奇地比劃著手勢，問道。

聶庄愣了一下，回答到，「紅燒魚。」

老乞丐摸了摸似乎還有一絲餘地的肚子，柱著他那似乎用了很久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聶庄身邊，

『看著似乎很好吃的樣子。』

聶庄點了點頭，「的確，小葉最喜歡吃了。」

老乞丐朝著茅屋的後面努了努嘴：『耍劍的那個娃娃？』

聶庄找了案板上的辣椒切碎，又拍了幾瓣蒜，切了幾段蔥，看他說的這句話的語氣神態，嘛，居然還有不自覺的輕微顫抖，不由有些好笑。這個據說，自小便無法無天，年輕時還拿刀砍殺了親友，就更是不曾怕過誰的老人，居然還怕一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

不過，一想想末葉的眼神，卻又釋然了。

這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卻擁有著一雙冷漠冰冷的彷彿經歷萬般滄桑，漠視生死的眼睛。第一眼看到時，會發現他彷彿高高在上地睥睨俯視著你。然而，當你細細看去時，卻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在看著你，你在他的眼睛裡，根本不存在。就彷彿他腳邊的一粒沙塵，壓根就不可能引起他的注意。

那種眼神，比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看著你更加恐怖。因為他，無畏任何一切，無視所有事物。

「對啊，他最喜歡吃紅燒魚了。」

聶庄彎著眼睛，不知為什麼特別想笑。

聶庄也的確在笑著，也的確，笑得很燦爛。

因為在這個少年的眼睛裡啊，聶庄他竟能夠看得見他的存在。

很清晰很清晰。

老乞丐聽了，看著少年手中的動作，還有那條死不瞑目的魚，頓時有了滿滿的垂涎欲滴的意味。

『嘿嘿，』他咧嘴笑了笑，說道，『不知道老叫花子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嘗一嘗，小掌櫃你做的紅燒魚呢？』

聶庄還未開口，便忽然聽得，一聲急匆匆的破空之音刺破空氣里的溫度：「咻！」

聶庄抖了抖眼皮，看著眼前灶台上死死插著的這一片青翠欲滴的柔嫩樹葉，尷尬無比地轉過臉，看著老乞丐，「我想，它的主人說，不可以。」

老乞丐皺了皺眉，沒有說話，拄著他的拐杖一瘸一拐的又走了。

「你要是敢把我的魚給別人吃，你就和那對母子一起睡去吧。」末葉冰冷的聲音傳入耳朵里，我無語的朝著天空翻了個白眼。

這護食兒的，也是沒誰了。

哎？等等。

「和那對母子？哪裡有什麼母子啊？」

末葉沒有說話，繼續揮舞著他的大劍，虎虎生風。

聶庄撇了撇嘴，繼續切我的菜。

什麼嘛……

等紅燒魚煮好出鍋的時候，已經快到傍晚了。

這個時段正好是聶庄生意紅火的時候，因為隔得不遠的街尾處，開著的那間別墅里，學生們快放學了，教書先生也該回家了。

聶庄很感謝他的前世，打工的那段時間裡曾經給一位廚師打過下手，做過學徒。那個廚師是個仁善的人，因為年邁，從五星級酒店退休，自己開了家店，財銀廣進，客源滿滿。

聶庄在那裡打了一年的工，當了一年的學徒。他有些聰明，又加上勤奮，很得老廚師的喜歡，遂，也算是學到了他的一些手藝。雖說，只學到了他手藝不足半分，但做的飯菜也算是好吃了的。

最起碼的，若是有錢開個飯店，也能夠養活自己一生了。

可惜……聶庄的前世，一輩子，都未曾有過錢。

更可惜的是，後來出了些事，聶庄不得不離開了那家飯店，另謀出路。

一柄大劍遞到聶庄面前，劍尖落了顆削去了根部和邊上爛葉子的大白菜。

聶庄抬起頭，看著末葉冷冷淡淡的臉，笑了下，說道：「好嘛，立即給你做辣白菜。」

這人啊，一有閑工夫，就總喜歡憶當年，回憶過去那些事兒。明明這過去，也沒什麼好回憶的。

聶庄嘆了口氣，看來，自己真的是有些老了啊……

末葉居高臨下地看著莫名其妙又嘆氣的瘦猴子，冷冷的說道：「一刻鐘之內，我要吃到飯。」

轉身，又不知道消失到哪兒去了。

大約是去洗澡了吧。

這個潔癖嚴重地不忍直視的人。

遠遠的看著一窩蜂的學生們鑽進門裡，後面追著幾位或儒雅可親，或嚴肅古板的教書先生。

聶庄頓時再也沒有了其他閑工夫再去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趕緊麻溜的忙碌了起來。

一串串的糖葫蘆，香噴噴的小麻圓，熱騰騰的饅頭包子，白嫩嫩的糯米飯糰，溫熱了的豆漿奶茶……

一份又一份賣出去，一個又一個的銅板到賬。

啊啊啊，還要分神給末葉做他的辣白菜。

上天啊，他為什麼沒有生出八隻手來？！！

直到天色將黑的時候，擁堵著的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才散了去。

放在身邊的盒子里滿滿的裝著一盒銅錢。也不用數啦，肯定有一千多個。

自從末葉來了以後，聶庄賺的錢都翻了幾倍。

再也沒有人敢不給錢就走，或者偷偷摸摸地從盒子里抓著一把錢開溜。

嗯，這必須得要獎勵末葉。

雖然說，他只是在來的第二天當了一次門神的角色，在聶庄身邊站了一會兒，僅此而已。

但這效果實在是太過顯著啦。

以前聶庄只能賺兩三百文錢，現在卻能賺一千多文的錢，也就是一兩多的銀子了。

要知道，聶庄他自己的身價，可就只有一兩呢。

/(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