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聶庄做好飯菜的時候，早早地就超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末葉那混小子，也不看看我有多忙。

再瞪他也沒有用啊，他的確忙地很嘛，怎麼可能準時得了？

唉，算了，聶庄覺著，他大人不和這少年小人計較。

不過……「小葉！你又要去哪？？」

一吃完飯，就一溜煙兒不見了蹤影，又不是貓仔兒，趕著追耗子去啊？

末葉依舊沒有回聶庄的話，身影消失地那叫一個快速啊。眨個眼毛兒的功夫就捉不著了蹤影。

唉？剩下的紅燒魚呢？

聶庄撓了撓頭，我記得就收在這兒的來著……

去哪兒啦？？

翻了一遍兩遍的櫥櫃，依舊沒有找到，聶庄不由無奈地嘆了口氣，本想著把它收了明天接著吃呢。

現在看來，得，那傢伙又得生氣了。

不對……末葉那小子走的時候，是不是拎了個啥？

所以說，是他拎走了的？

他拎著去……莫非，看望老乞丐？

聶庄聳了聳肩，覺得自己真相了。

這小子，看不出來還是個挺心善的人呢。

末葉心善？

不，末葉表示，他從來就不知道，心善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他很早以前，就看那個老叫花子不順眼了。

那麼臟污的傢伙頻頻出現，不知道那個小孩是怎麼忍得了的。反正，他是忍受不了。

哼！

那麼多的人，都付了錢才吃的東西，就這傢伙，一次次吃霸王餐！那個小孩心善容得下他如此無禮，他可不允許！

老叫花子縮在牆根腳，在越來越冷的秋風中瑟瑟發抖。唉……好想吃那個小掌櫃做的紅燒魚啊。

「啪。」一盆還繚繞著熱氣的紅燒魚穩穩地落在他面前，聲音雖然響亮，卻沒有濺出一分一毫的湯汁出來。

末葉站在他一米開外的地方，不遠不近，抱著他寸步不離身的大劍，居高臨下地看著縮成一團的老乞丐，眼神冷冷淡淡，彷彿是冬天裡的冰水。

「吃了，付錢，滾。」

老乞丐看著沒有筷子，也沒有碗沒有飯一盆的紅燒魚，抽了抽嘴角。比手畫腳地道：『小兄弟啊，這……什麼都沒有，你叫老叫花子我怎麼吃嘛？』

末葉看了他一眼，微微上前一步。

老叫花子看了他的動作，竟是抑制不住地渾身一僵，雖然極為輕微，卻躲不過末葉的眼睛。

末葉眼神一深，卻做半點不知。

「你要……我喂？」

老叫花子：「不——！」哎呀卧槽！他差點兒就喊出了『不敢！』啊！！！

末葉看著他，按了按手中的大劍：「……」這個人認識他。

老乞丐抖了一下花白的眉毛，微微深吸一口氣給自己鼓了鼓勁兒：『……老叫花子可不敢讓小兄弟親自喂我，』他又不是不要命了。『只是……能勞煩小兄弟你幫個忙，給雙筷子唄？』

末葉轉身，大劍一揮。

老乞丐聽見那牆角的古樹「咔嚓咔嚓」地脆響著，一根枝椏抖了抖身軀，可憐兮兮地哭泣。

末葉將大劍遞向老乞丐，劍尖，一雙白凈光滑的筷子新鮮無比。

老乞丐忍不住顫抖了一下自己的手，拿起了那雙讓自己後悔了一生的筷子。

『小兄弟的手藝，十分不錯呀……』

老乞丐努力扯出一抹看似慈祥可親的笑容，至於內心怎樣地害怕恐慌，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知道。」末葉深深地看著他，足足看了三秒鐘的時間。

看得老乞丐心慌意亂，手腳冰涼，卻又輕微地抬起了下巴，高高在上。

「吃了，付錢，滾。」

老乞丐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是。

外帶點頭哈腰的諂媚動作。

等他意識到自己的舉措後，渾身僵硬無比，機械著身體緩緩抬頭，那個冷峻的少年，身影不見了。

老乞丐：「……」

我……要死了。

末葉並不好奇自己的過去。

既然忘了，那就不需要回想起來。

過去，畢竟已經成為了過去。

荒涼的街道，有一個角落，亮著暖暖的燈光。

還在屋頂的茅草被風吹得顫抖，嬌弱的身軀就要堅持不住，卻遲遲沒有飛上高冷的天空。

灶台邊的瘦弱少年把大鐵鍋里的熱水舀出來，倒進手邊的水桶里，末葉隱約地聽見，那個少年說，以後有錢了，還是在院子里挖個浴池吧，免得小葉要洗澡了，還得到處跑……

末葉抿了抿唇，他才沒有到處亂跑。

更何況，他怎麼可能在荒郊野外，又不幹凈的水裡洗浴？

至於挖個浴池……哼，茅草屋配浴池，腦子有病的人才會住。

「哎，小葉，快過來，洗腳水打好了，快洗了好睡覺。」少年抬起頭，笑容如陽光般燦爛，融化一切堅冰。

末葉微微頷首，驕矜地像個小王子。

末葉想，他定然是期望著這樣的生活的。否則為何會感覺，如此的安心？

所以，他覺得，過去的過往已經不再重要。他只想珍惜現在的。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經歷過什麼，但內心的滄桑告訴他，他絕對不是如同外表一般的十三歲歲少年。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聶庄拉過少年的手，把手裡的沉重水桶塞在了他的手裡。「麻煩小葉啦，我提不起唉。」

末葉拎起水桶，「哼」了一聲。

極其簡短的一個音節，聶庄卻從裡面聽到了濃濃的鄙視意味，以及那彷彿重重栽了下來的「弱雞」兩個大字。

聶庄尷尬不已，撓了撓頭，跟在末葉的身後，忍不住小聲解釋道：「我其實沒那麼弱雞啦，主要是，這身體實在是有一些營養不良，嘿嘿……所以，有點兒虛，等我這幾天空下來，我就去鍛煉身體，就不會這麼弱啦。」

末葉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

聶庄努力和他對視一秒鐘，默默地慫了，「好吧，我確實很弱雞，行了吧？」

末葉：「事實。」

聶庄：「……滾。」

這熊孩子，瞎說些什麼大實話！戳得他心肝脾肺腎都痛了。

木葉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地，深深地看了聶庄一眼，滾了。

聶庄心裡奔騰著一千萬隻草泥馬神獸，想起剛才末葉的那個王之藐視般的眼神，心塞得要死。

卧槽！這熊孩子！他媽地該好好收拾一頓了！

末葉走進茅草屋的卧室里，雖說只有十三歲，卻怎麼看都有了一米五幾，高個地不可思議（相對於十三歲卻不過一米二出頭的矮子聶庄而言），愣是硬生生地把這間還算寬闊空曠的茅草屋顯得有些狹窄擁堵了。

末葉看著堆在床邊的那一堆白菜，抿了抿唇，聲音更加冷淡清潤了：「南周。」

聶庄愣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忽然想起，南周這個名字是他新改的。這才緩緩地應了一聲。

心中積攢的所有忿忿不平像被戳針也被震一下子戳破的氫氣球，「卟啾」一聲，飄著氣，飛走了。

「小葉，怎麼了咩？」

末葉把水桶放在地上，側身一讓，把床邊的那堆白菜顯現了出來。

聶庄抽了一下嘴角，又忘了這小祖宗中有潔癖了！

「呃……」

「末葉呀，這件事我可以解釋的！」

末葉看著他，默不作聲。

「實在是下午太忙，腳不沾地地，就有了一點昏頭，所以就叫運菜的師傅放在這裡了……」

看著末葉越來越冷淡的眼神，聶庄默默地縮了聲音，果斷認錯。「對不起啊，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末葉轉身把桶里的熱水倒進木盆里，聲音淡淡的就像是初春剛化開的冰水，「沒有下次。」

聶庄使勁點頭，「嗯，肯定一定確定沒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