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又碎了一地白瓷，金碧輝煌的殿內，龍座之上，少年身披明黃龍袍，神情暴戾。下面的太監侍衛跪了一排，兩股顫顫，俯首貼地。

「她長孫茗蘭什麼意思！什麼意思！」長孫羽緊緊握著拳頭一拳錘在御案上，好大的聲響。腳邊全是碎瓷，太監爬上來想收拾一下，又被他一腳踹開。

「滾！」

「是！是！」太監又慌忙爬開。

跪在地下的江緒見他脾氣發的差不多了，微微抬頭說道：「陛下，您消消氣。」

「也不知道父皇他怎麼想的。居然在臨終前將朕託付給那個女人，讓朕現在被這個女人當成傀儡一般控制！父皇怎的如此糊塗！」說罷，長孫羽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面露痛恨之色。

「陛下，可不能這樣說。先帝託付大長公主肯定自有用意，還望陛下明鑒。」

「明鑒？事實就是她長孫茗蘭挾天子以令諸侯！朕在朝堂之上處處受她控制，連說句話都要朕看她眼色！總有一天朕要……」說到這，長孫羽突然息了聲。哪怕是盛怒之下，有些話還是沒敢說出口。

想了想，實在意難平，又砸了一個花瓶出去，嘩啦——

正巧砸到殿外長孫茗蘭的腳下。

「陛下息怒。」聲音雖清冷卻透著一股威脅之意。

長孫羽聽聲一驚，忽然如驚弓之鳥一般，忐忑的看著門口緩緩進來的女子。

「陛下怎生的發如此大的脾氣？」聲音溫柔，好似真的在詢問什麼原因。

長孫茗蘭噙著笑，端著手緩緩走進奉天殿，走向站在案前的長孫羽。蓮步款款，緊-逼長孫羽。

長孫羽站定不動，只望著她。四目相對，長孫羽放寬心情，笑道：「皇姑怎的有空來朕的奉天殿了？」

「本宮聽聞陛下傳了江將軍進宮，故來看看陛下這裡是否出了什麼事？」說罷，轉身看著殿下跪著的江緒問道：「江將軍，陛下喚你，可是出了什麼事？」

江緒抬頭飛快看了一眼正在對他使眼色的長孫羽，低頭恭敬道：「稟大長公主，陛下喚微臣前來是因為不日便是公主壽辰，陛下讓微臣加強宮中守衛，謹防賊人藉機潛入宮中對公主不利。」　　

長孫茗蘭聽罷，看向長孫羽，「是這樣嗎？」

長孫羽：「是這樣的，皇姑。」

長孫茗蘭輕輕點了點頭，饒有深意道：「陛下還真是關心本宮啊。」

長孫羽恭敬道：「皇姑是朕的親皇姑，朕關心皇姑那是應當的。」

「皇姑，朕有一事想與皇姑商量。」

「陛下但說無妨。」

「羽林衛兼禁衛軍統領常慶，昨夜醉酒在宮內失儀。朕想罷去常慶統領一職，讓江將軍擔任統領。」長孫羽看了面色如常的長孫茗蘭，也不知她會不會答應。江緒是他的人，皇城羽林衛六千禁軍一萬，若是都能掌握在他手裡……

聞言，長孫茗蘭嘴角勾了一下，目光似有似無的從江緒身上劃過。半晌，開口：「好啊。陛下長大了，這等小事自無需與本宮商量。」

「皇姑說的是。」

該說的已經說完了，該知道的也知道了，長孫茗蘭不再逗留，淺聲道：「既然陛下召江將軍進宮只是為了本宮生辰一事，那本宮也不再多問，先回宮了。」

「江將軍，一會兒陛下召見完你。還請來本宮的重華宮一下。」說罷，帶著漣漪轉身朝正殿外走去。

「末將遵命。」

直到長孫茗蘭的身影消失在奉天殿的門口，長孫羽才收回目光。只一剎，臉上浮現出怒意與憤恨，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出去，恨道：「多管閑事！」

殊不知，這個茶杯正與回來的長孫茗蘭擦面而過。

「公主！」漣漪小聲驚呼，慌忙上前，被長孫茗蘭攔下。長孫茗蘭掃了一眼地上的碎瓷，淡淡道：「回去吧。」

長孫羽年輕氣盛，實在輕狂。極容易聽從別人的挑撥，且善惡不辨。叫長孫茗蘭如何安心把東黎交到他手裡？

茶杯落地的聲音驅散了長孫羽心中的一絲怒火，卻還是不能完全根除。最根本的方法，還是要讓長孫茗蘭那個女人讓權。堂堂七尺男兒要受制於一個女子，像什麼話！

「羽林衛統領常慶行德有失，著罷去羽林衛統領一職。」長孫羽頓了頓，「從哪來回哪去吧。」常慶醉酒失儀本就是他一手籌謀，若是再奪人性命未免太過狠毒。錯就錯在，誰讓他是長孫茗蘭的人。

「江緒，即日起你便替了常慶羽林衛兼禁軍統領一職，皇城六千羽林衛和一萬禁軍，朕……全交到你手裡了。」長孫羽語氣微沉，他在告訴江緒自己有多信任他。

江緒深深叩頭：「末將定不負聖上信任。」

「下去吧。」

「陛下，那大長公主那裡……」長孫茗蘭讓他離開奉天殿後去一趟重華宮。

「那你就去一趟吧。」

「是。末將告退。」

出了奉天殿，江緒失笑搖了搖頭，果然是年輕人，也不長點心。想罷，直奔重華宮而去。

宮內的侍衛宮女早已經收到長孫茗蘭的懿旨，江緒直接前往正殿，一路上都沒人敢上前阻攔。

進了重華宮正殿，果然見長孫茗蘭正坐在殿內等他。江緒笑了一下，屈膝跪下：「屬下參見公主。」

「不必多禮，快起來。」長孫茗蘭將他扶起來，也沖他笑。褪去一身冷漠，笑的猶如天真爛漫的少女。

待江緒坐下後，長孫茗蘭淺聲問：「羽兒怎麼說？」

「陛下說將六千羽林衛和禁軍一萬，全交與屬下。希望屬下不負他的信任。」

「果然。」長孫茗蘭含笑點頭，眼裡終於有一絲欣慰：「他倒是懂得了要把皇城的兵權全部掌握在自己手裡。只可惜……」江緒是她的人。

「對了，羽兒準備如何處置常慶？」

「陛下讓常將軍從哪來，回哪去。」江緒答。

聞言，長孫茗蘭幾不可聞的搖了搖頭，嘆道：「終究是太心軟。若是本宮……」若她身處羽兒境地，必當斬下常慶的人頭，藉此給她一個下馬威。

江緒知道她心中所想，勸道：「公主且放寬心，陛下宅心仁厚是好事。」

「若為帝王，必得殺伐果決。」長孫茗蘭頓了頓，「常慶為人忠厚，你且讓他先回昭營。」

「屬下明白。」

「還有，我今日在御花園遇見了你家的那個妹妹。」

「江玉兒？」江緒微微皺眉，他本是江家棄嬰，對江家無甚好感。後又因清陽帝對他青睞有加，江家又哭著喊著認回他這個庶子。

見江緒聽她這麼說只是皺眉，沒有不悅的意思，長孫茗蘭生了逗弄他的心思，故作埋怨道：「你們家玉兒可是太沒規矩了，見著我直接就喊皇姑。大家閨秀連點規矩都不懂麼？」

「屬下不是江家人。」江緒面色微凝，有些不悅。他與那個薄情寡義的江家可半點瓜葛沒有。

長孫茗蘭連忙點頭，滿口調侃：「是是是，阿緒啊，是我的人。」

「公主……」江緒瞬間低下了頭，耳朵微微泛紅。

漣漪在一旁輕笑，看來江將軍這個駙馬爺是跑不掉了。也只有和江將軍在一塊，公主才能輕鬆一點。

「還有一事，我要你去辦。」長孫茗蘭笑夠了，收起笑容，語氣微微嚴肅。

見長孫茗蘭如此嚴肅，江緒立刻跪下，認真道：「屬下但憑公主吩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快起來說話。」長孫茗蘭重新將她扶起來，道：「江玉兒進宮怕是早有預謀，她父親江笙一直對我長孫一氏虎視眈眈。而羽兒後宮中的嬪妃又屈指可數，我希望你跑一趟許相府中，他家的嫡女需許留意才德兼備又機慧過人，我很是中意。」

「讓這樣的女兒母儀天下，伺候羽兒左右，我很放心。」末了又道：「順勢，再選幾個秀女進宮，單召許家女兒進宮太過顯眼。」

「公主放心，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

江緒走後，漣漪有些納悶的問道：「公主為何把這事交給江將軍去辦？」辦這事的不應該是宮內的太監嗎？

「江緒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還讓他一個人吧？這回讓他去選秀女，若是有他中意的女兒也好。」江緒自她七歲便陪伴在她身邊，如今自己身負家國之重，總不能拖著江緒與她一道承擔這些，耽誤他。

「公主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