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明明不是！」

長孫裕冷笑，陰鶩雙眼因為情緒激動而通紅。憋了這麼多年，因著所謂的天家秘史，所謂的皇室威嚴，所謂的心照不宣。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我不過是個野種。」長孫裕恨恨的盯著長孫茗蘭空洞的面孔，「皇長姐知道的吧。我母親是上官家的二女，上官琴。當今太皇太後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父皇娶了她上官箏還不顧，偏生還來娶我母親！

而那時，我的母親早就與別人在一起，懷上了我。景帝因此處死了我母親。那時的我，不過才七歲。」

長孫裕咬牙切齒，恍惚又回到當初那個陰冷的宮殿里，有個形如枯槁的女人孤零零的吊在樑上輕輕晃動。

「皇長姐，你知道的吧。就連我這個玷污了皇家血統的野種的命，都是你救的。」他頓了頓，聲音哽咽，「那時候的你不過才十二，甩下身後一群呼喊的奴才，急急忙忙的朝我奔過來。眼見著棍子就要落在我身上，你把我撲倒在地上，緊緊的護著我。」

「我想，那麼小的孩子，被打了該是多疼啊。」長孫茗蘭輕笑一聲，有些懷念。

「可是我突然發現，」長孫裕臉色一變，喉間的哽咽盡數消失，聲色驟冷：「長孫家的人，真是好手段。」

長孫茗蘭聽著心驚，眉心莫名一跳。只聽長孫裕淡淡的說道:

「我這條狗，長孫家這麼養的覺得還挺好的吧。」

「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大長公主聽不明白嗎？」長孫裕淡笑，深深地望著她。

一眼萬年。

「小裕，不是你想的這樣。」長孫茗蘭皺眉，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弟弟這番話是怎麼說出口的。

「那是怎麼樣的？！」

「為你征戰沙場，為你平定京都，為你出生入死。哪一樣！哪一樣不是為了你們姓長孫的？！」長孫裕雙手用力的握住長孫茗蘭的肩頭，低下頭認真的看著她，企圖從她目光里看出一起歉疚。

沒有。

什麼都沒有。

長孫茗蘭的眸子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一絲波瀾都未曾泛起。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長孫茗蘭？」

無論他如何憤怒，如何嫉恨，他面前的女子都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無悲無喜。

沒有他想像中的解釋，愧疚，亦或是憤怒……

「皇兄死後，不論是朝廷還是餘下的幾位兄弟，個個都是虎視眈眈。我的手中除了江緒就是你。阿姐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長孫茗蘭嘆了一聲，清冷的聲音淡淡的，卻有著說不出的無奈。

話音剛落，一聲悶雷自天空中炸響。天色被雲幕蓋過，隱隱發暗。一道又一道霹靂撕裂天空。昏暗中閃過一張偏執的俊臉，又閃過一張空洞的絕世容顏。

狂風大作。

長孫茗蘭月白色的衣袍被吹的獵獵作響。

衣袂翩飛中，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長孫茗蘭恍惚看見長孫裕痛苦瘋狂的俊臉上落下了兩滴清淚。

那一刻，長孫茗蘭恍惚明白，大錯特錯。

始作俑者，焉無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