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幕南辰回屋的時候，那本來躺在床上的人已經坐在床上，看他的樣子，醒來應該已經有一會了。也不知這人如今會想什麼，自然好奇。「在想什麼？」

「嗯？陛下。」君悅茫然的看著坐過來的幕南辰，心中並無任何觸動。雙腳落地，在人扶他之前已經跪下。

「身子好些了麼？」君悅避開了他的手，幕南辰並未覺得錯愕。跪在眼前的人，似乎真的回來了。

「已無大礙。」身上並無痛苦，君悅如今只覺得身子輕的很，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傷無數，卻是無感。這鎖著的鎖鏈，似乎真如幕南辰所說一般，那紫色的寶石，當真適合他。

「如此，是可以接受朕了麼？」慕南辰意思很清楚，他見君悅，似乎他們之間也不過如此，也只能如此。

「我……」接受？君悅如何接受，如何不接受？望著這張臉，他不知道看的究竟是誰。

「行了，喝藥吧，然後，好好休息。近幾日你待在這屋子裡，林熙兒會照顧你。」握著藥碗的十指在顫抖，他知道，現在的君悅虛弱的厲害，這藥，本該是自己握著勺子給人喂藥的，可是……這隻是一把劍，回來了就證明他已經贏了，何必在這人身上花費那麼多心思……也沒必要花費那麼多心思。

「王爺他……」

「你該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話，什麼時候該安靜。」心中刺痛，慕楠辰抬起的巴掌終究沒落下，讓屋外侯著的林熙兒進屋，起身離開這屋子。

「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碰你，畢竟，我嫌你臟。」

啪一聲，手中的藥碗落到地上，臟？這人說他……臟。

「君悅……你，別太在意，你早就知道的。」這幾日，林熙兒能看得出來，慕楠辰是在意君悅的，無論是哪種慾望都好，怎麼的，一夜不見，這人突然變了話語。

「我知道……」北王說他臟，讓他傷了心，慕楠辰說他臟，讓他那顆早就千瘡百孔的心，流了血。

可不就是下賤骯髒麼，他心裡，他可以為慕容安去死，卻見了慕楠辰心裡動蕩不安。

痛也是應該的，也是他該得的。

「陛下這是，囚禁我麼？」修養兩天，身子有了力氣，君悅不願一直在屋子裡，卻也無處可去，只在下床的瞬間，便被林熙兒攔住。

「陛下回來之前，你不能離開這張床。」這可是慕楠辰吩咐的，雖然不近人情，但是為了君悅好，林熙兒自然不會讓人下床。況且，在這人眼中，他也不需要做什麼好人。

「他……他呢？」君悅很擔心慕容安，他能聽到慕容安叫他，他知道的，那個人一定有叫他。

「和你一樣，在王府。」

慕楠辰有些煩躁，看著跪在眼前的人，他只覺得累。這幾日來來去去，太多事需要他去處理，這回來，又被人攔住，讓他來不及歇息，心裡便有一起疲倦，甚至，手腕的傷處，又疼到了心裡。

「他想要死，讓他去死就夠了，怎麼的，他自己做的事，還要我去哄他不成？」聽著被自己禁足的慕容安幾日滴水未進，不擔心是假，擔心也是假，只是，不願讓人死了，免得自己被人說閑話。

說起來，曾經兄弟，他和他關係……總是最好。

究竟是什麼時候變了呢？發生了什麼？是誰的錯？是他，還是他？

「陛下，求您開恩，您勸勸王爺吧，再這樣下去，王爺真的會熬不住的，太後，太後也會傷心的。」

「哈，怎麼的，你現在，是拿太後壓朕？」太後麼……

慕楠辰不願見那個女人，被人煩的沒了耐性，只能讓人帶路，步行往王府走。

一路上，總有些人鬼鬼祟祟的跟著，慕楠辰功夫一般，也不至於毫無察覺。

進入王府，一幹人等慕楠辰並未在意，這王府兵權已經在他手裡，想他慕容安也翻不起什麼禍事來。

再者，慕楠辰很想相信慕容安，他也知道自己多疑，畢竟慕容安這孩子曾經也是他最在意的孩子。

可惜物是人非事事非，連他都變了，何況是他人呢。

果然，推開慕容安的屋子，濃重的酒氣熏的慕楠辰一陣作嘔，頭暈眼花差些站不住，好在一旁的下人扶著他。

吩咐下人打開窗，散散這屋中酒氣。

一步步靠近坐在牆角的慕容安，屏退屋中左右，兩兄弟之間，有些話有些事，總不適合他人在場。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蹲下身子，那雙手在觸碰到人墨發時收了手。醉了也好，這人清醒的時候，又該與他爭吵一番了。

「我倒是不知道，容安你，居然會為了一個男人，變成這個模樣，你說你……說起來，你我多久不曾這般親近了？」良久，這屋中酒氣消了不少，屋外起風，慕楠辰起身關了門窗，思慮之下，總是抱著慕容安上了床。

十年，十一年，或許，更久？他和他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越來越讓誰都看不清他，包括他自己。

「我知道你喜歡君悅，我本該把他給你。」可是，有誰知道，他慕楠辰也喜歡君悅啊……

「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他……非他不可，或許……」萬千或許，賞還是不賞……君悅還活著，如果慕楠辰可以放得下君悅……如果……

「容安，君悅心中，也是有我的……這樣的事實……」這樣的事實，其實慕楠辰一開始就知道的，就因為君悅喜歡他，所以，慕楠辰只能對林熙兒更好……他只能……

「罷了，恨我吧，都恨我吧，你們都恨我的話，我心裡，或許會好受些……都恨我，別在意我……這樣，無牽無掛的……」不知怎的落了淚，慕楠辰不明白，今日為何落淚？

是因為前日受了苦，還是因為……慕容安睡著，什麼都不知道呢？

這淚是什麼滋味，心裡，是什麼滋味？慕楠辰覺得，他心裡空落落的，什麼都不懂，也不敢去懂……

自從十五歲以後，他的身邊，便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不敢說，不敢問，不敢嘆，也不敢信，也不可以信任何人，誰都不能……

慕容安與他之間越來越遠，究竟是誰不認識誰呢？或許，是慕楠辰自己，最先變得誰都不認識的人了。

「君樂……回，回來……」

「你看清楚，我是誰了麼？」雙手突然被人握住，那突然睜開雙眼的人，慕楠辰知道對方還醉著，正因為如此，這人才能抓著他不放，甚至做著更過分的觸碰。

「君悅，我好想你，君悅……」

「容安，你不要太過分了！」一下子被人翻身壓在床上的震驚，遠比不過落在唇上的吻，霸道纏綿，這本該可以推開的人，卻讓慕楠辰心裡的黑暗，驚的渾身顫抖。

「君樂，別怕，我會對你很好，你別怕。」似乎感受到身下人的異樣，慕容安總算有了一瞬的停頓。

他抖的太厲害了，那張臉蒼白如紙，唇色發青，眼角帶著淚，雙手胡亂的想要抓著一旁的床幔，即使，慕容安停了下來，可是他的動作，還是那般……可，可憐？或者，他在恐懼麼？

「君樂，你怕我啊。」悠悠開口，慕容安覺得自己又不清醒了，抓著那蒼白的十指親親細吻，只覺得想要身下人不要那麼難受。

「你簡直是……不，不可理喻！」黑暗，恐懼，濃重的酒氣，慕楠辰在現實與夢幻之中，時而茫然，時而清醒。

是他，這人是慕容安……所以……

「不能喝酒，就別喝那麼多。」良久，身體恢復正常，那些恐懼消散而去，慕楠辰看著被自己一掌打下床，嘴角還帶著血跡，昏迷的慕容安，眼裡多了些不清不明的憐憫。

「陛下，您？」下人進屋，看著衣服有些散亂的慕楠辰，驚疑開口，頓時被一個眼神制止了剩下的話語。

「從今天開始，不許他再喝酒。」

「可是，小，小的管不住王爺啊，您，您知道的……」一個下人怎麼管得住自己的主子，再說了，這人喝酒的源頭，還不是因為。

「找大夫過來，給他看看，告訴他，三日後，讓他到府衙見我，整日醉的不省人事，像什麼樣子，成什麼體統？」

方才一掌，慕楠辰並沒有用全力，他武功不如慕容安，總不至於傷了他。只是這人醉的厲害，毫無防備，受一掌，總是讓人多了幾分擔憂。

「是，小的知道的。」

「今日之事，你該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這般模樣，身體疲倦來不及整理，這下人便已經進屋。雖然不至於發生什麼，但是，慕容安可不是什麼傻子。而且這一掌……慕容安不可能認不出來。

「陛下來見王爺，見王爺醉的厲害，發了瘋，陛下為了阻止王爺，便出手了，陛下並未久呆，發話讓王爺去見陛下。」

「如此便好，跪安吧，朕也該離開了。」

「是，小的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