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無冥心中早已覺得此次見面，必然不如往日。每每慕容荻離開之後回來，都會親自過去，這次卻是不同麼？

這山莊一景一木，都刻在他的記憶里。從來只覺得恍惚，今日卻異常清醒。他從來想的太多，那些掙扎，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還有林英……可是今日，他並沒有心思再想任何無關的事情。他的腳步跟著眼前的下人，他的眼看過這路上的每一處。腳步大抵是沉重的，因為他覺得自己走的很慢很慢。

終於到了大堂，下人已經離開。櫻無冥抬眼卻發現，那站在不遠處的，背對著他的人，只有慕容荻，還有……呵，騅賈？果然當初放過對方一命，讓他暫時忘記一切以免壞了自己的事的決定，現在，卻成了慕容荻戳破他面具的，最大的兇器麼？

一步步往前走，櫻無冥想，慕容荻回頭的話，那張臉，那深愛著林英的臉，如今究竟會是什麼模樣呢？他想，當真會很有意思的，畢竟，在林英和慕容荻之間，他小勝慕容荻幾步。「回來了？」櫻無冥麻木的走到大堂，在慕容荻早已準備好的桌前坐下，將早已準備好的茶，端了起來，小嘗一口。他並不擔心慕容荻會在茶里做什麼手腳，畢竟慕容荻大抵也是不屑如此手段的。呵，究竟是不屑，還是不忍呢。

「我不在這幾日，傷好了麼？」慕容荻轉身坐下，看著眼前的……林英。騅賈端了茶放對方手中，而後站在一旁。

「傷已經好了，只是還有些不習慣，這樣子的自己。」他病了傷了那麼久，如今功體全然恢復，總算是得以自由。眼神側過慕容荻瞥了眼一旁的騅賈，即使如今已經忘記了，那眼神……櫻無冥還真是該感謝自己的父王母妃給了自己這樣一張臉麼？

「我這幾日下山，帶了不少好玩的東西回來，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林英一個眼神，慕容荻便已經確定。不知道為何，他如今面對這個人還能如此冷靜，靜的讓他自己都覺得可怕。那種壓抑的十二年的感情，到了今日，卻是如此面對。

「你送的，我好像從來都沒有喜歡的。」櫻無冥接過騅賈送到手上的寶劍，以及包裹。「不過這次的，我想，我是喜歡的。」打開包裹，裡面是一套紅色的，綉了蓮花的衣裳。紅色的長靴，同樣的綉了荷花。還有，紅色的髮帶和血玉發簪。是他最喜歡的顏色，卻擔不起那潔白無瑕的蓮花二字。「這花，似乎不太合適。」

「我還以為這麼久，我對你，你總該有一樣是喜歡的。」慕容荻不斷的握緊了雙手，看著林英，在他面前，脫掉身上的白衣，脫掉靴子，鬆了髮帶，披散了滿頭墨發。「騅賈退下。」

「怎麼了，捨不得讓人看麼？」櫻無冥看著慕容荻，笑的溫柔。穿上紅衣，系了腰帶。嘴角咬著紅色的髮帶，雙手攬了散落的頭髮，測了腦袋一手取了髮帶將頭髮高束。

「我不曾想過，魔教之主的模樣，當真讓人失去心智，失去自我。」慕容荻起身，看著彎腰穿靴的……櫻無冥，如此驚人的美艷，這一身紅，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艷鬼。「我本來想，如果你不認的話……」

「不認的話？還能兩相安麼？」櫻無冥轉身背對著慕容荻，看著滿空落下的桃花，由著身後的慕容荻從他手中奪了發簪，而後，輕輕的插入他的頭髮里。「我並不覺得，慕容荻……會如此！」動手之間一瞬就夠了。櫻無冥劍出鞘，利刃向後直逼慕容荻。

「不會。」慕容荻起掌便擋，掌力推開了直面自己的劍，繼而欲先發制人出手直擊對方面門。「櫻無冥，必須死。」果然，櫻無冥的能耐，一劍的力道甚至震的他手發麻。

「當日，你陪著林英放的河燈，你所言，當真麼？」櫻無冥以力制力，毫不介意的以自身接下慕容荻一掌，劍卻也刺穿對方的肩骨，橫劍似乎要將對方的手臂生生斬斷。

「林英啊……」慕容荻冷笑，握住對方的劍以掌劈斷，讓那傷人的劍鋒留在身上。「他從頭開始，就在騙我，不是麼？」那麼他騙他，又如何呢。

「本座倒是不知道，你何時開始懷疑本座。」斷了的劍被櫻無冥扔在了地上，抬手擦掉唇邊的血跡，修羅魔功終於現世。

「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修羅魔功果然天下無雙，慕容荻起掌與對方相持。「只是，武林大會，眾人入毒的手法，滿莊子的桃花，我才驚覺。」

「即使付出太多代價，但是我贏了。」櫻無冥付出的，高傲以及身為男人的尊嚴，還有復仇者的尊嚴，林英的死，一切的一切，皆非他所願。但是當日武林大會的一切，他還是贏了。

「第一次，你給自己下毒，你後悔麼？」那一晚，慕容荻掙扎擔憂的那晚，櫻無冥以那樣的方式，將身子給了他，他後悔麼？

「所有的事，我不會再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付出一些代價又如何。」櫻無冥畢竟魔功了得，慕容荻強行接修羅魔功，又如何能是他的對手。「就像你，手染我魔宮那麼多無辜之血，不就是為了死在本座手下麼。」慕容荻被櫻無冥再起一掌震飛百尺撞到了牆上落地，一口血落到了地上。「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你天真，笑你可憐。」慕容荻一直在思慮如何對抗修羅魔功整整十二年，這人呢，他對自己，了解又有多少。「你以為這十二年，我真的什麼都不曾準備麼？」

「你確實做了好大的準備，你的追魂令，還真是讓本座吃了不少苦頭。」櫻無冥一步步靠近慕容荻，一身如血的紅衣，漫天落盡桃花，染血的唇角，蒼白的臉，隨風飄揚的墨發，這個人，似桃中之妖，冥川中的鬼。他似乎本不該留在這紛擾的人世間。太多的人心，將他那絕美的容顏所染上了不該有的顏色。「可惜了，沒有了追魂令，你還能如何？以你的能耐，你能殺了本座麼？為你那些欲加之罪，殺了本座麼！」

「那你，要殺了我麼？」慕容荻如何憎恨，憎恨殺了秦洛的櫻無冥，憎恨，憎恨以欺騙開始，玩弄自己的櫻無冥。可是，想到林英那張臉，這麼久，他居然還會留戀。

「你問的，是林英，還是本座？」終於走到了盡頭，櫻無冥蹲下身子，右手鉗住慕容荻的下巴，讓他正視自己的臉。

「那麼林英呢，那個善良的人，他會殺我麼？」慕容荻掌中運氣，目光相識卻又不識。不用眼前的人回答了，他知道的。「我倒是忘了，林英已經死了，武林大會那晚就死了！」不知道眼前的妖為何有了瞬間遲鈍，慕容荻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這一掌。

「死了？咳……」櫻無冥不防慕容荻突如其來的一掌，打的他後退幾步，捂胸吐血。「從來不曾存在過的人，不曾活，又何曾死。」內息因為這一掌全都亂了，櫻無冥只覺得這種感覺莫名的熟悉，當國中了追魂令也是如此。不，不可能。

「所以，我從來都被你玩弄。」得到上風，眼看櫻無冥已經無法再還手，慕容荻終於將憤怒，以一掌又一掌的狠絕，打在對方身上。一步又一步，將人打倒在地，又將人拉扯了起來，再狠狠打倒在地上。「你以為，你玩弄了我，我會讓你一死了之麼？你以為你對秦洛所做的一切，我會如此輕易讓你去死麼！」

「你想做什麼！」最後一次摔到了大堂上，撞碎了桌子，那種熟悉的心脈痛感，讓他有些恍惚。卻突然被人拽住手腕，拉著往不知道的屋子走。「放開本座！」

「我想做什麼？教主覺得我想做什麼？」慕容荻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所有的記憶揮之不去，秦洛那不完整的屍體，林英溫柔的笑容，以及那一句，那一句喜歡他。結果到頭來，秦洛死了，他失去了心，而林英，讓他再次失去心的人，居然是他最恨的人。那個人，從頭到尾都不曾愛過他，從來都不曾。

「你不能！你答應過本座，不會碰本座！」被人摔到陌生的床上，看著壓上來的人，櫻無冥便知道對方想要如何。

「是啊，我答應過，我答應的是你麼？答應一個從來都不曾存在的人的承諾，那，不做數。」慕容荻面目扭曲癲狂，一巴掌打在了對方臉上。「從來都不做數，從今天開始，我要你，成為我的男寵，這是你騙我的代價。」櫻無冥不是最討厭如此麼，那他就用他最厭惡的方式，讓他生不如死。

「你敢！啊！」櫻無冥驚懼，哪能如此以這樣的身份再受這人玷污。掙扎的雙手被人毫不猶豫的折斷。櫻無冥痛呼出聲，卻又被自己吞了回去。

「我有何不敢？」慕容荻已經瘋了，所有的一切早已無理智。他折斷了他的雙手，折斷了他的雙腳，就像當初，這人斷了秦洛雙手雙腳一般。可憐麼？誰更可憐？

「我一定……會，嗯，殺了你！一定會，殺了你！慕容荻，慕容家，我都，不會放過，啊……」無法再做掙扎的身子，再一次嚐試了被男人佔有的滋味，櫻無冥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兩人之間，已經徹底的消失了。那屬於林英的情，被慕容荻親手毀了幹幹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