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為何如此看我？」慕容荻收拾了碗筷，那平常不願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今日倒是讓他很不自在。

「我聽說你受傷了。」慕容荻面上並無大礙，似乎當時下人所說的話語，只是騙他。這個人如今留在眼前，櫻無冥並無感受到對方的不妥。

「咳，嗯，你在擔心我麼？」慕容荻不曾想這樣的事會被對方發現，他記得已經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再說這件事。「你放心，我無事。就是有點風寒罷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說著還特意起身動了動手腳，讓人知道他無事。

「哦？」櫻無冥挑眉，眼前的人他是越來越不認識了，又或者從來都沒有認識過。這個人是慕容荻也不是慕容荻。不，或者說，這個人大抵是十二年前的慕容荻，而非那個殺伐狠絕的瘋子。「無事便好，我可不想你死在別人手上。」

「其實說真的，說一句你擔心我，有那麼難麼？」得寸進尺的性子，不給人後路的性子，慕容荻走近櫻無冥扶著對方起身。並未被拒絕，雖然現在以櫻無冥的身子，已經不需要他如此，而且就功夫而言，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留得住他了。

「擔心你什麼？不死？還是死了？」嫌棄的推開扶上來的手。櫻無冥皺了眉頭，只覺得剛剛觸碰，這人身上的氣味，似乎有什麼不一樣。

「你這樣我可真是開心。」慕容荻看著空了的手，無奈聳聳肩，又往櫻無冥身邊坐近一些。「你總算好起來了，對麼？不然我這一生……」

「你還有一生麼。」

「你，你醒了？」慕容荻出手之間，已經被櫻無冥一隻手掐住了脖子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而那熟悉的話語，現在慕容荻眼前的人，正是一個時辰前還奄奄一息的，慕容荻。

「哼。」櫻無冥冷哼一聲，曉有興緻的看著眼前這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你很意外麼？」慕容荻身上只穿了裡衣，包裹身體的繃帶還沾染了血跡。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逼著自己醒來，因為他不會允許櫻無冥有任何危險。「或者，更意外呢？阿祁。」

「你，如何知曉？」倒在地上的人雖然意外卻無驚愕，扶著地面起身，伸手撕掉屬於慕容荻的面具。

「這並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來這裡，想要做什麼？」慕容荻並未將目光停留在櫻無冥身上，他怕被人質問。他的身子弱的很，走了這麼一段路，還是冷的很。「殺了他？還是，放他走？」

「荻哥想要什麼答案？」

「讓我來猜一猜，你是想要放他走，而後呢？為你的主人殺掉他想要殺的人，再……」讓他毒發身亡麼？「回來殺了我，對我？如此無論何事，你的主人，都不會擔任何風險，哈，哈哈哈，你我相交十二年，我對你未免太過信任了，阿祁。」

「你何時開始懷疑我。」秦祁倒是不知道，這個人可以知道那麼多事情。按理來說，這十二年來，他對他的信任。

「還記得當初你給我下藥麼？」慕容荻難堪的看著櫻無冥，那次若不是被人下了藥，他也不會強迫了對方。「這個府里，除了你，還有誰可以做到？又有誰知道，我百毒百藥不侵，唯獨龍蛇草入藥……我對你太過信任，也正因為我的信任，而讓我懷疑你。」

「是我大意了。」

「你當初給我下藥，不僅僅是為了……我如今倒是想知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櫻無冥的身份，我一早就知道了。」秦祁盯著櫻無冥，憤怒的開口。「我早就告訴你要小心他，但是你沒有，你失了心失了理智，你瘋了。所以，即使你無法對他動手，那就讓他先動手。」

「所以你是想要我死麼？」

「不，中了追魂令，他如何能殺了你，但是只要他動手，就夠了。只是我沒有想到……」

「你沒有想到，身負血海深仇的魔教之主，根本不在意那些，對麼？咳咳……你，咳咳，是，誰的，咳，人。」慕容荻只覺得眼前一陣陣黑，伸手握住嘴唇，忍下咳嗽，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冷汗隨著指尖滴落到地上，卻變成了艷紅的血。「是我……還是，秦王。」

櫻無冥終究還是不忍，起身扶住撐著桌子強忍的人。慕容荻身材與他無差多少，如今虛弱模樣，不知道是身子，還是心更虛弱一些。「秦王？」

「荻哥不是得到了信件了麼？等你找到了寫那封信件的主人，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解藥，得到你想要知道的所有結果，得到，你應該得到的懲罰。」秦祁並未將慕容荻所做一切是為了櫻無冥解藥的事告訴對方，他不知道更好。「看在我跟你這麼多年的份上，我再告訴你一些。寫信件的人，心機頗深，功夫不弱，所以得到解藥的最好方法，便是最直接的方法。至於其他，我想。」秦祁將目光落到了地上，冷笑開口。「祁櫻王爺，也會很想知道，十八年前，祁王府滅門，究竟是天意，還是天意……秦祁告辭。」

「他說……什麼……」祁櫻王爺？櫻無冥扶著慕容荻，渾身卻僵硬的動彈不得。祁櫻王爺？多麼久遠的名字，全都埋藏在那場大火之下。如今，除了慕容禎和祁霧，居然有人知道。「你有什麼事情，還瞞著我？」

「我沒有。」慕容荻對於櫻無冥的身份並無震驚，畢竟慕容禎已經將當年的罪孽告訴了自己。只是，天意？這又是如何意思？

「你想要的解藥，是什麼？你受傷了？中毒了？」慕容荻的模樣並不作假，櫻無冥已經調整了自己的心思。天意，他要自己去找。至於解藥？

「對啊，不知何種毒藥，可是我得救我自己，留著命，給你。」他如今便讓櫻無冥殺了，是否也算是成全對方的心願。可是若自己死了，櫻無冥活不了，那更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你不必擔心。」

「是誰把你傷成這樣？」不必擔心？這人說的倒是輕巧，如今這個模樣，若是當時秦祁動手，這人怕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不過，有他在，他又怎麼會讓別人在他眼前傷了慕容荻。

「不小心沒注意就被人傷了，是我輕敵了。」慕容荻推開櫻無冥落在身上想要以內力為自己愈傷的手。他如今身子和櫻無冥當初不同。根本無法承接任何外力。「不過好在，能救自己的解藥，我已經取回來了一半。」

「一半？此話怎講？」

「就是我找到了那個可以尋找制毒者的線索，等再過三日，我再下山一趟，說不定就可以找到本人得到解藥。」

「如果尋不到呢？」

「不可能尋不到，我愛你不想死。」

「就算你尋到了解藥，你終究是要死的，包括你們慕容家，都是要死的。」

「死在你手上，這才是我要的結束。」慕容荻笑的溫柔，一下子將櫻無冥撲倒在床上。他想如何？櫻無冥沒想到這人如此大膽，欲御力給人一掌，卻發現臉上沾染了溫熱的液體。是……血……

「慕容荻，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無法控制的心緒，櫻無冥扶著人起身，果然白色的裡衣已經變成了血衣，慕容荻臉色猶如一個死人，唇色蒼白，滿臉血汗。若不是還有微乎其微的呼吸，想來這個人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不，你還不可以死。」他從來沒有想過，恨之入骨的仇人，第一次如此虛弱欲死的模樣，會讓他櫻無冥心痛，讓他恐懼。如果這個人死了，怎麼辦？如果他死了，自己又該如何？如何報仇？這個人只能死在自己手裡，除了櫻無冥，他不允許這個人死在任何人手上！

「我知道的……你別那麼用力。」慕容荻確實是被櫻無冥搖回了一點知覺。那插在心口的三根銀針，讓他痛苦不堪，卻也不至於失去知覺。「很痛的。」

「哪裡痛？你告訴我，我去叫她過來。」

「不用叫了，祁大夫已經給我看過了，阿櫻，就三日，別怪我，別恨我，好好陪著我，抱著我，三天就好，我休息三天，就沒事了，好不好。」三天修養，身體便會恢復正常，然後，他便可以去找另一半解藥，救櫻無冥了。只是在那之前，他真的很想，這個人，看在他傷的這麼重的份上，抱抱他，將那隱藏起來的的關心，放在他的面前，讓他開心一下。他不知道三天以後他會遇到什麼，只是他想，再多的痛苦與傷痕，只要有櫻無冥在等他，他就什麼都不怕，因為他不可能丟下櫻無冥一個人，讓他死在所謂的追魂令之下。

「三天？之後呢？你想如何？」

「然後再陪你三天。」

「簡直是無聊至極，本座沒那麼多時間與你浪費。」話語雖是如此，卻見慕容荻已經閉上了雙眼。櫻無冥終究還是沒有推開對方，將人抱在懷裡靠著自己。大抵，情之一字，總是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