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端是被痛醒的，渾身火熱的痛意讓他渾身虛軟無力，他分不清自己身處何方。一聲輕咳引得心口一陣陣抽痛，終是將他從迷茫中拉了回來。「師兄？」猛然回頭，才發現那倒在身後的人，手掌沾染著鮮血，卻不止是他自己的。屋裡的火未滅，然而那落在身上的衣服，卻無法禦寒。

「你醒了？」陵越疲憊的掙開雙眼，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被人抱了滿懷，衝撞的傷口讓他難奈的皺眉，忍下一聲痛吟，伸手抱住那不斷顫抖的人。

「師兄，我是不是在做夢？」陵端抬頭看著面色慘白的陵越，有些不敢相信的伸手觸上對方的額頭。「這是夢麼？」陵端實在無法相信陵越會變得這麼虛弱，更無法相信，他的師兄，如今會給他讓他求之不得的溫柔。畢竟對於他來說，他和陵越，自從有了屠蘇以後，對他就再也沒有好臉色，雖然他自己也知道，太多的原因是因為他自己。

「傻瓜，我沒事，別擔心了。」陵越對陵端一直都是恨鐵不成鋼，可是如今這人救了自己，受了那樣的苦，卻讓他一改以往的看法，他發現他對陵端確實太過忽略，而且記憶中，陵端與自己，年少之時。

「別說話，你的傷。」陵端沉迷於陵越的溫柔，一時間忘了對方的難奈。直到對方再次捂著唇咳嗽，才將他拉回現如今的處境，一下子又有了幾分焦慮，伸手捂住陵越不斷流血的傷口。

「你在，擔心我麼？」陵越笑意不減，甚至在他不知不覺中，溫柔過頭。伸手握住胸口的手，柔聲道。

「我。」陵端因對方的動作而有些恐懼的抽回手，後退半步跌坐在地上。

「你怎麼了？嗯...」陵越沒想到陵端會因為自己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動作而嚇到，一下子想要起身卻又因為受傷而放棄。

「我，我去給你找點吃的。」陵端扶著柱子起身，將自身幾件衣物扔陵越懷裡，也不顧對方的欲言又止。

陵越見對方受到了驚嚇，滿心疑惑。傷口長時間流血不止，再拖下去，他又如何能夠去尋屠蘇？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受的傷自身無法癒合，他不宜再走。雖然心裡掙扎不斷，卻不知道怎麼的想到在自己懷裡，乖順的陵端，有了幾分貪戀。

陵越已經昏迷三天，這屋外的落雪一直沒有停過，陵端傷口好了大半除了手腕那不斷給對方補血的傷口。陵越的傷口卻越來越嚴重，陵端不太懂醫術，能用的方法都用過。

「師兄，你說我該怎麼辦？」伸手撫上那蒼白的臉，溫柔的擦去對方的汗水。他真的沒太多辦法。山頂沒有什麼東西給陵越補身子，除了他的血。他沒什麼銀錢，這些年好不容易攢的銀子都給林夫子開了學堂。這一次是為了到宏城給夫子取藥。

不舍的將從不離身的佩玉放手裡，看著昏迷不醒的陵越，再看著手中的佩玉，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他離開天庸城九年，身上只有這個佩玉。可是如今，涵素給他的東西，他怎麼捨得？

「我說玉佩你到底當不當。」店內的掌櫃看著那望著佩玉發獃的人，一下子沒了好語氣，這上好的玉佩，他倒是真的喜歡。

「店家，我真的需要錢，可不可以。」

「十兩銀子，愛要不要。」

「我，我當。」陵端眼看對方沒了耐心，也顧不得其他，將玉佩給了出去。「這個玉佩對我很重要，麻煩你，我一定會回來贖的。」

「半個月，如果半個月之後，公子不來，我可做不了這玉佩的主。」

握緊銀子的雙手刺痛還未癒合的傷口，陵端卻不知不覺一般，即使面上早已止不住淚。他何須這樣？他為何如此？突然就有點想念對他而言遠在天邊的師傅了，那個他尊為父親的人。剛剛離開天庸城的時候，他受了好多苦。每次難受委屈，對涵素的思念就更讓他難受。涵素什麼時候讓他受過委屈？可是他如何回得去，他讓最愛的父親顏面掃地，傷了從小寵到大的師妹。他如何回得去？怎麼敢回去。一走就是九年，病重吐血，身無分文的他都不曾將對涵素情意輕賣，可是如今？

好不容易回到山頂，陵端早已累的趴在地上動彈不得，那些傷口因他一日的操勞又裂開，沾染了一身麻布衣裳。他在換了銀子以後買的，他不想凍死在那山上。順便給陵越買了一件上好的袍子。陵越是天庸城掌門，他不想讓他失了往常的意氣風發。

「師兄，你感覺怎麼樣？」入夜，陵端餵了陵越補身的雞湯，雖然有一大半被人吐了出來。手掌撫摸的地方有些濕潤，借著昏暗的火光，他才發現那是陵越的血，只是，這五日下來，他早已連焦急的心都沒有了。只是將人扶著，任人靠在自己懷裡。

「你別擔心，我沒事。」陵越無力的任由陵端抱著，雖然有對方的溫度以及屋子裡的火，可是他還是覺得冷。也許是大限將至亦說不定。然而朦朧中看到對方傷口又裂開，還有自己身上的衣物，自然也就明白陵端傷從何來。他很想讓對方別再管自己，可是終究連他自己都不想離開他，只能繼續開口欺騙對方，自己沒事。

「師兄，你一定會沒事的」陵端緊了緊抱著陵越的雙手，心想這樣似乎兩個人都能少些寒意。然而也只不過是他心中所想。這屋子裡的柴火已經沒了，屋外更是白茫茫一片，陵越身子越來越差，再呆在這個地方，一定會死。小心翼翼的從腰間掏出剩餘的銀子，好在還能為陵越找個好的客棧住幾天，尋個大夫拖著命。其他的，陵端往天那邊望瞭望，除了天庸城，他還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