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顏寶兒並沒有讓他去做什麼，知道他心裡難受，便讓子虛帶著他出去走走。慕言望著這少有人煙的地方，將那刻了一夜的牌位，慕羽和池傾荀的牌位，挖了個坑，埋了。並沒有立碑，想來，二哥也不想再有些什麼人，去打擾他和嫂子。

如今，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了……「子虛，你說，二哥和嫂子，他們會在黃泉相遇麼？」坐在地上，低著頭捂著自己的眼睛。

「郡主舍不下二公子的，公子別傷心了。」

「是啊，嫂子那麼喜歡二哥，二哥為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她怎麼會不等二哥呢。」這樣的結局，這樣的理由，似乎當真能讓自己好受些。他不想再看到兄長不人不鬼，無心無命的模樣，卻也捨不得，生命中，再也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起風了，我們回吧。」

「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再陪陪二哥，陪陪嫂子。」他如今的身份，想來以後也沒有什麼機會來見兄嫂了，再多待一會，待在這，將那些他忘記了的，都回憶一次，然後，再將一切都忘掉。

三個人之中，父親總是最寵愛他。說起來也是因為他的身體不太好，慕安慕羽，也是懂事。只有他，從來覺得，這些寵愛應當，從未想過，對他們的關愛給與回報。

還記得當初執意入宮，父親雖然憤怒，卻還是妥協。若不是後來下人偷偷告訴自己，父親因為這件事氣的吐血幾日沒有醒來，他又怎麼知道，他究竟有多任性。

當初和嫂子討了便宜，他自覺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別人都該讓著他，只有他惹人生氣，哪能讓他人惹了自己。卻不想，那銀子，本就是自己生辰，嫂子準備給自己買禮物的。

慕羽是寵他的，每次多說幾句，自己便不願意再聽。那人總是說他不能為難下人，讓他不要大把大把花錢在一些沒用的事上，城裡城外那麼多難民，與其花了錢找樂，還不如救救那些可憐的人。可是啊，二哥做了那麼多事，那些人，還不是逼死了他……

大哥呢？慕安比他大十四歲，等他拉著他叫哥哥的時候，那人已經離家到了戰場。這麼多年，他和他關係最好，想來便是大哥雖然寵他的時間太少，卻從來不會如二哥一般，說他一句不是，更不會如父親一般，惹急了，便罵自己一頓。

可惜，無論是慕羽還是慕安，他都已經沒有了，那些他曾經不喜歡的，喜歡的，都已經離他而去。所有的一切，是誰造成呢？

「二哥，在下面遇到了大哥，一定要告訴他，我，會好好活著，不讓你們失望了。」烏雲密布，雨絲漫漫，慕言抹了淚，起身離去。

醒來的時候，宇文軒還如自己閉上眼歇息時，坐在床頭，手中不知道拿著什麼東西。他已經多久沒有好好歇息過了，每次，只要閉上眼，便是噩夢，而後呢……「什麼時辰了？」

「巳時，怎麼了，還覺得難受麼？」宇文軒將玉佩放入懷中，扶著人起身坐床上，早已準備好了熱水，拿了帕子給人擦臉。

「有點餓。」他也是有兄長的，眼前這人，對他而言，大抵就是這樣的身份，所以，當慕呈離間兩人的時候，他只覺得可笑。

「知道餓了，便是好事。」寬衣束髮這事，今日便不需要他人。宇文軒起身讓人準備食物，只覺得眼前一黑，在倒在地上之前，扶住了床沿。

「我讓他們準備吃的。」大抵是這些日子疲倦，在雪山受傷不輕的緣故，自然也不需要看什麼大夫。

「你怎麼了？」李修言回頭看著宇文軒的異樣，給人倒了杯水遞過去。

「沒事，近日疲倦罷了。」

「你昨夜，一夜都沒有歇息麼？」

「不礙事，在戰場的時候，幾日不眠不休也是常事，想來回來過了幾日舒服日子，便不習慣了。」

「我們今日……真的要去麼？」吃了東西，似乎已經不太早。他還記得昨夜做下的決定，可是……

「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了。」這種事，逼不得，只能等這人自己放下。

「等你想去的時候，我再陪你去。」

「我該說什麼，讓他回來……」

「你自己知道的。」宇文軒笑的溫柔，果然這才是李修言，也不枉他為他們擔心。

慕言回到紅樓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身上濕漉漉的，他卻沒什麼感覺。驚雷落下，那蒼白的臉，讓人可憐。

「公子，沐浴吧。」子虛一直等著人回來，見到這模樣，無奈嘆氣，扶著人上樓，讓人坐下。

「我去準備熱水。」

「柏清，睡了麼？」

「公子放心，我已經讓隔壁的大娘照顧著了，女人家照顧，總是比我這種大老爺們要好些。」搬了木桶進屋，給人倒了熱水。

「那就好，可不能……」這可是二哥的孩子，可不能怠慢了。脫了衣服，泡入熱水中，明明能夠感覺到暖意，心卻還是冷的。

「公子洗完了叫我，我來收拾。」

「子虛……謝謝你……」

「公子說的這是什麼話，這是我該做的，你不用謝我。」緊張的收好對方的濕衣服，對於這句抱歉，讓習慣的人，多少有些錯愕。

「哪有什麼是該做的，你對我，從來都不是該做的。」他罵他，他該受著，他打他，他受著，他……差點殺了他，這人如今，還是受著。他已經不是什麼公子了，這人還照顧著他……這一切都不該是這個人做的，只是對方太善良罷了。

「如果不是公子，不是慕家……屬下和屬下一家，早就餓死了，您不必覺得虧欠我，您……屬下從來沒有怪過公子。您沐浴吧，我，我先去把這衣服洗了。」

他做了什麼事麼？望著離開的人，那關上的門，慕言自問，他什麼都沒有做過。當初救了這人，他從未想過救人的心思。這人餓急了，別人欺打，他只是看不慣那些欺負人的流氓罷了。誰曾想，這人卻把他當成了恩人，要一輩子伺候他。慕言本來是拒絕的，一身髒兮兮的乞丐麼，他家裡又不缺下人。若不是二哥讓這人留下……看吧，他如今得這人如此對待，也是二哥為他留下的善意所得，他有子虛，二哥呢？二哥有什麼？身上那麼多傷，那些人，總有一人該得了二哥的恩惠，可是誰站出來……

「你說？什麼？」宇文軒問了人，本想先去看看慕羽和郡主，卻聽人說這人已經死了。大腦轟鳴作響，只覺得心口喘不過氣。死了，居然死了，這麼幾日……

慕羽死了？李修言無法控制自己，宇文軒他已經顧不上，他如今只想見慕言。他還記得當初慕安的死，那個人是何種傷心的模樣，如今這唯一的兄長，亦離他而去，那人該是如何傷心。

「他一定很難受，對不對？」李修言自問自答，那牽出來的馬，已經被他忘記。不斷的跑，不斷的跑，即使這落雨讓他幾次摔倒在地上，又一次次起來。

「等這次，我再也不會離開他，忘記吧，把那些都忘掉，李修言是喜歡慕言的，比恨更深。」

這一次，只要再抓住那人的手，他便不會再放開。錯過一世，他寧可不要這個皇位，不做天子，他也不會放開對方。那些恨，宇文軒說的對，那是他的曾經，那些愛，慕言存在他的曾經，也該存在他的未來。錯了又如何，錯了便錯了，他是天子，何必在意對錯，他想要愛，便愛了。

「我再也不會離開你，阿言……我說過的，我喜歡你，每一句，都是真的。」一次次欺騙自己，那些虛假的話語，其實都是真的。他給他的溫柔是真的，他給他的愛，也是真的，原來，都是真的……

桶中水漸漸涼去，那冰冷的身子，總算是暖了起來，抬手將眼前的髮絲掃到肩後，想著那小小的孩子，他又有了幾分生意。他們慕家，只剩下他一個人可以擔著這些苦了……

「誰？你？」正欲起身，屋門卻被人推開，望著進屋的人，只覺得厭惡。

「三公子，沐浴呢？」秦一富醉的厲害，這樓上樓下已經不知道原來的屋子在哪裡。只是不知道，這屋子裡有人沐浴，原猜著是誰，如今見了人，才發現是讓他恨的牙癢癢的慕家三公子。

「出去。」

「你讓我出去？」秦一富靠近人，看著那一身赤裸，露出笑意。

「你以什麼身份，讓我出去？三公子的身份麼？別忘了，你可是爺面前跪在地上只會學著狗叫的畜生。」

「別碰我！」厭惡的推開落在身上的手，他實在想不到，如今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這個讓他厭惡非常的人。

「別碰？大聲些，本公子聽不到。」秦一富拉著人手腕壓在浴桶兩側。

「我倒是從未發覺，三公子，居然是這般美人，雖然本公子不好這口，美色當前，卻也不拒絕。」

「子虛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