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谷出久確實來了，他不放心古屋零一個人，也擔心自己的母親，所以悄悄地躲在了療養院後方的垃圾場旁。正好投入陰影之中，再加上昏暗的天色，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這裡藏著一個人。

通行百萬將古屋零帶出來後就徑直走到了綠谷出久這裡，不過兩人顯然都不覺得這件事能矇混過關。爆豪勝己太聰明，觀察力也極強，方才充滿破綻的演技根本瞞不過對方。所以他們也做好了十足的準備，既然要演戲，就演到底。

古屋零年紀小，見到綠谷出久的時候就跑了過去，做錯事般地承認了錯誤。如果他能及時離開，爆豪勝己就不會發現他，通行哥哥也不會過來。

綠谷出久笑著摸了摸古屋零的頭髮，隨後表情嚴肅地看向通行百萬，「學長，好久不見。」

雖然一直在聯繫，可這次的確是通行百萬畢業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綠谷出久不願意見到熟人，通行百萬也不願意，他們倆經歷相似卻走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想必也沒什麼好見的。

「是很久了。」通行百萬感嘆地看著綠谷出久，「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爆豪肯定會出來，萬一歐爾麥特也一起來了，你怎麼解釋？」

「歐爾麥特不會來的。」綠谷出久搖了搖頭，「小勝不會讓歐爾麥特來，他一直想讓我把話說清楚，歐爾麥特在的話，我們都不方便。」

「這倒也是。」通行百萬笑了一聲，「需要我把零帶走嗎？」

「嗯。」

古屋零的視線在兩個哥哥身上不停轉換，他聽不懂綠谷出久和通行百萬在說什麼，因為是半路出現的，所以他壓根不知道爆豪勝己與綠谷出久之間複雜的關係。

可是他卻明白這件事必須要解決，所以通行百萬要帶他走的時候，他只是看了眼綠谷出久，然後乖乖地跟著走了。

垃圾場旁氣味不好聞，空中若有若無的甘油味在這一刻就顯得尤為芬芳。

——爆豪勝己來了，應該說，爆豪勝己在黑暗中待了有一會兒了。身為爆豪勝己的竹馬，綠谷出久對從小聞到大的味道尤其靈敏。

「小勝。」

兩人沉默半響，爆豪勝己也沒有從暗中走出，綠谷出久首先忍不住了。前幾次和竹馬見面都有外人在場，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獨處，他自然不會逃避。

爆豪勝己是他最喜歡的人，是他從小到大一直追隨的距離自己最近的強者，這份感情逐漸變了質，而他也小心翼翼的將那份變了質的愛戀埋藏在了心中，如今更是不會拿上檯面。

原以為竹馬見到他一定會狠狠打他一拳，或者是說出一些過分的話，沒想到居然安靜了這麼久。

「混蛋廢久，你現在不配叫老子的名字。」

爆豪勝己終於走出來了，意外的冷靜，臉上也沒什麼特別猙獰的表情。正常狀態下的爆豪勝己是非常池面的存在，就算是綠谷出久也無法抵抗竹馬這樣的魅力。

綠谷出久就獃獃地看著爆豪勝己走到了他面前，然後停下了腳步。原本插在口袋裡的雙手拿了出來，似有小火星出現。

果然是逃不過竹馬暴揍的，綠谷出久在心裡開玩笑道，幸好他本來就打算讓對方揍他一頓消消氣，否則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為什麼這樣一副表情？」見綠谷出久無奈中帶著妥協的樣子，爆豪勝己不爽地皺起了眉頭，「你這混蛋就不怕被我打到全身癱瘓？！」

本來是想狠狠揍臭久一頓的，可是見到對方的時候才發現根本捨不得，他捨不得看綠谷出久頹廢的樣子，捨不得看綠谷出久失落的表情，也捨不得看綠谷出久身上再次出現無法消退的傷疤。

他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綠谷出久已經投敵了，而他這樣的做法無疑是在幫助敵人。可無奈，他對綠谷出久的感情太深了，一直跟隨在自己身後的人突然不見後，他才發現綠谷出久的重要性。

可一切都太晚了，晚到他來不及彌補，綠谷出久就站到了他的對立方。

「小勝……」

爆豪勝己的表情突然變得孤獨脆弱，綠谷出久一時間慌了手腳。這樣太不對勁了，小勝應該先揍他一頓，再放下狠話說要親手將他交給警方，可現在怎麼和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小勝就站在他的面前，用帶著痛苦的表情看著他，就好像那次在街邊小巷，對方也是這樣看著他，質問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給老子閉嘴！」

太想見到綠谷出久了，太想和對方坐下來好好聊聊了，可真正看到對方時，他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綠谷出久真的閉嘴了，就和以前一樣聽話。

意識到這一點，爆豪勝己便冷笑了起來。他的竹馬從弱者變成了比他還要厲害的人，可不管再怎麼厲害都會被他壓的死死的。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他才會如此痛苦。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在綠谷出久的陪伴中越發嬌縱。因為他知道，就算全世界都認為他是個壞人，還有綠谷出久會站在他的身邊。

「你到底在想什麼？！古屋零！通行百萬！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綠谷出久茫然的注視讓爆豪勝己忍無可忍，他抓住綠谷出久的肩膀，手指狠狠按在綠谷出久的肩上，他能感受到綠谷出久的輕顫。殘障了的雙臂幾乎沒有了知覺，只有爆豪勝己抓著的地方讓綠谷出久感覺到了疼痛，以及憤怒。

周圍太過安靜，爆豪勝己只能壓低嗓音說話。

「小勝，為什麼不把我交給警方？」

可綠谷出久並沒有回答爆豪勝己的問題，他只是看著爆豪勝己，然後問出了自己心裡所想。

這讓爆豪勝己更加憤怒，甘油味越來越重，只要發動個性就能讓綠谷出久毫無反抗之力。可他只是顫抖著眸子，盯著綠谷出久看了近十秒。

「他是你選擇的人嗎？」

綠谷出久的眸子也開始顫抖，可他抿著嘴，沒有說話。

「那個孩子，你選擇了他是嗎？」爆豪勝己的聲音顫抖了起來，「歐爾麥特選擇了你，明明你知道我也崇拜著歐爾麥特！這件事我已經接受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情願選擇一個小屁孩子也不願意選擇我？明明你以前一直跟在我身後，明明你以前一直都在意著我，為什麼你沒有選擇我？！明明我們都在一起十幾年了，明明我們倆才……」

「小勝！」

爆豪勝己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連帶著綠谷出久也難過了起來，可他卻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竹馬的話，因為害怕再聽下去，自己就會妥協。

「沒有誰選擇誰的說法。」他說，「古屋零隻是我偶然遇到的流浪兒，我只是看他可憐才收留了他，過段日子就會把他交給別人。」

「鬼才信你的屁話！」爆豪勝己瞪著綠谷出久，「一個個都把老子當傻子！一個個都覺得自己能拯救蒼天，代替歐爾麥特成為'和平的象徵'……」

爆豪勝己開始哽咽，「老子不爭第一了，你他媽給老子回來啊……」

綠谷出久的鼻子突然泛酸，眼淚也湧上了眼眶，但他忍住了自己的情緒，殘忍地推開了無聲流淚的竹馬。

就算是哭，小勝也低著頭，不給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窘態呢。

「你每次都說下一次一定不會放過我，今天我就站在這裡，如果你放棄的話，也許以後都沒機會了。」綠谷出久吸吸鼻子後退了半步，拉開了與爆豪勝己之間的距離，「照顧好我媽媽，告訴她我很想她，希望她好好休養，一定要儘快好起來。」

爆豪勝己沒有做出舉動，他聽到綠谷出久說的話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又何嘗不知道這之中的道理，還能見到嗎？下一次見面，也許看到的是臭久的遺體，又也許是臭久戴著手銬被關押進警局的場景，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想要的，無非就是讓綠谷出久回到他的身邊。這一刻他甚至想把綠谷出久藏起來，這樣就永遠不會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