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是給你順來的酒。」

林路將酒瓶子遞給沈棋，原以為這身體單薄的人兒不會接，卻不想哭的眼眶紅腫的人竟是奪了過去，眼也不眨地生灌了進去。

那西洋的酒格外烈，不過剛吞入喉中就激得鼻子發酸。沈棋淡漠地瞥了林路一眼，彷彿方才唱得凄憐的人兒不是他一般。

遠處的劃拳聲依舊清晰，隔著朦朧的影子，彷彿已經能自杯觥交錯間，認出陸文野的影子。

林路也咬開了酒蓋，一口下去，自己卻是嗆得不行，滿面漲得通紅。

「你說說你，自己幾斤幾兩心裡有點兒數。」

沈棋搖了搖頭，之後便眯著眼睛，望著天上一輪圓月。

不只是人襯了月色，還是月伴了人，今晚的景色是意外的宜人。

「陸長官當了這麼多年的軍官，就算人再正直，怕是也染上了些許俗氣吧。」

沈棋睫毛微微一顫，竟是腳下打了趔趄。

「例如?」

清冷的話自醉酒美人的口中吐出來，反而帶了些別的味道。沈棋彎下腰，盯著林路的雙眸。林路從未如此近距離地觀察過沈棋，這才發現他雖已而立之年卻生了一身好皮，不但白皙還透著光。

胯下不禁一緊，只好清了清嗓子道：

「方才陸長官明明已經喝不下了，卻還要應承著接下了一杯一杯的酒。就好像，明明你跟了他許多年，卻還抵不過一個方才班門弄斧的……」

器皿清脆的破裂聲猝然響起，林路的話頭戛然而止。腦子一回神才知自己講錯了事，剛想去道歉，卻發現沈棋的酒瓶，是被他自己生生捏爛的。殷紅的血珠子順著碎玻璃碴，滾落在地。

「林副官，莫要覺得我多高尚。」

沈棋眉頭不眨地將手中的玻璃殘渣挖出來，無起伏的面，彷彿這是疼在別人身上一般。

「我這種人啊，最可怕的是在哪一點上呢?」

這話來的莫名其妙，卻又被沈棋這帶有魅惑的話勾起了好奇之心，之後便搖了搖頭。

「我看起來可憐啊，實則自私的緊。」

「我對他言聽計從，也不過是為了之後討債討得他毫無怨言，還心存愧疚。」

聽了這話，倒是真讓林路吃了一驚。

「我只會比陸文野更讓人難以捉摸。你，不要嚐試救我。」

「我害怕，會把你也拽進來我這灘渾水。」

沈棋講的輕描淡寫，但卻讓林路渾身冷汗，不知自己該如何活動。

直覺當真是應了那句——戲子無情，婊\子無義。

心裡暗自苦笑，沈棋甩了甩手上的血，走進了牢房，回到了鐵籠子里。

他早就演盡了悲歡離合，拿捏像林路這樣的愣頭青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是個好孩子，千萬不要被自己這個爛人帶壞才是。

心窩疼。

死命地疼。

沈棋順走了審問桌上的煙火，打了好幾次，才堪堪點燃。

那酒都未讓沈棋咳嗽，可這煙草卻著實嗆到他了。

他先前被人整過，本是最討厭這種東西。先前也總是勸著陸文野，不要多吃煙，對身體不好。

煙霧繚繞間，沈棋嗤笑一聲。

可他現在卻要用這種方式來疏解……

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