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風在晚上分外凄厲，沙子被卷到空中，迷了人的眼，偶有駝鈴聲遠遠地回蕩。馬蹄下四散分揚的黃塵，不知底下埋了多少忠骨。

月光凄清，耀得劍刃雪亮。陣陣兒號角聲催促著馬兒的蹄子，顛簸間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

玄戈盯著眼前的慘狀，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敵軍的殘暴程度，絕非他一個崇尚磊落的人可以想到的。地上曝屍荒野的士兵多都缺胳膊少腿，有些瞪著眼睛，身體上的傷慘不忍睹。還有些遭到了野獸的吞食，臉就剩下了一半。

摩登軍的主力早就撤回了後方，跟在後邊這些的多是只在草場練過的散隊伍。有些士兵看到這些就已經吐了，玄戈神經本就緊繃，抽出腰間的軟鞭，在幾個鬼哭狼嚎的士兵還在發瘋時，鞭子就已經劈頭蓋臉地朝他們飛了去。

只聽哀嚎四氣，玄戈舉起了右手，後邊的親兵自是知道自家主將是什麼意思，忙叫人拿布堵了那幾個人的嘴。玄戈深知這些人不能一時之間成了大氣，但現在已經無兵可用，只能見招拆招，死馬當作活馬醫。

「眾位對我定是不陌生的，也該知道我的稱呼。」

玄戈騎在馬上，冰冷的語氣直鑽人的心，讓人不禁想起這個將軍，有著怎樣恐怖的流言蜚語。至於殺人不見血這都是輕的，還有人傳，他自己就是個吃人的怪物。

「我也不想讓你們出來就冒險，但身為一個軍人，就該知道自己的責任。」玄戈鄙夷地看著那些嘔吐，四肢顫抖發軟，胡亂嗷嚎的士兵，這不是一個軍人該有的姿態。

「你們手中的武器不是來殺人的，而是來保護自己所重視的。我忠於國，誠與君。為此，即使戰死在這裡……」

「甘之如飴!」

說罷，隊里傳出叫好聲——

遠處的馬蹄鐵哐啷哐啷的雜音越來越近，再近些，彷彿已經能聽到刀槍上紅櫻珞打在鎧甲上的嚓嚓聲。

玄戈握緊了手裡的劍，望向了空中閃爍的繁星。一定要活著回去啊……為了那個第一個對他說凱旋的人，為了那個小傢伙——

「快!快拿止血的藥來!」

床上人的腿不停噴湧出鮮血來，在身下已經快成了一個小水窪。旁邊來來回回的人都在幹著急，除了能儘可能地救治，什麼也做不到。現在所有人心裡都清楚，如果這毒一日不解，一日這金戈鐵馬的將軍就恢復不了先前的輝煌。

尹落在門外逗留，他看著榻上昏睡的人心中有些壓抑。他雖沒親身體會過沙場的殘酷，卻已明了了戰敗的懲罰。

他望著跳躍的篝火，心臟似在火焰間來回跳動。他已習慣了這個時辰，那個替他換藥的人。不過他明白，自己除了盼他歸來，他什麼也不可以做。尹落心裡明了，他和玄戈畢竟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他卑微入土，而他鮮衣怒馬，征戰天下。

不禁苦澀一笑，他要掂量好自己的斤兩，不能越界，也不能過度幹涉。

頭一歪恰巧看到了地上的將軍醒了，不過他的傷勢並沒有絲毫的緩解。

尹落嘆了口氣，權當替玄戈換個人情吧。

尹落拿出他出逃那日拔下的羽毛，在光的映照下，它的顏色絢麗多彩。

願這個東西，對床上的將軍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