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來幹什麼，滾出去!」

料理聶無塵傷口的老軍醫吹鬍子瞪眼，怒罵著讓尹落滾到外面去。尹落也不過剛剛邁進一隻腳來，聽見這句帶刺的話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尹落也知道聶無塵的傷勢讓這幾個老大夫焦頭爛額，但他不過想好意幫忙而已。

「我，就來……」

一個響亮的巴掌甩了過來。尹落愣在了原地，臉頰上出現了清晰的紅色指印。尹落的話卡在喉嚨里，咽也咽不下去，只好拚命咳嗽，卻是又扯動了背後的傷。可憐尹落的傷不過剛剛結痂，又生生撕裂開來。白色的衣衫染了一朵又一朵的妖冶紅花，尹落手中的羽毛也因為身體的顫抖跌落在地。

尹落剛剛彎下腰撿起它，就被一腳踹到了營帳角落，尹落的嘴角牽扯出些許血痕。尹落他緊緊攥著自己的羽毛，拇指暗暗用力，羽毛鋒利的邊緣斑駁了他纖弱的掌心。那羽毛被血液腐蝕，終是不堪重負，化成了一堆粉末。

又是一腳襲了過來，尹落咬著牙，在掠過聶無塵的腿時伸手一揚，那些粉末四散在空中，彷彿下起了黑色的小雪。

「你不過是個下賤的東西，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沒了玄將軍，你什麼也不是!大將軍不能有任何閃失，你給我滾出去!」把他當球踢的幾個大夫露出了自己猙獰的面目，他們長期在夏侯釗的庇護下活的肆無忌憚，早就滋生了同上流社會一般的毛病，就是骨子裡對身份的在意。他們不敢找高高在上的人，就只能尋找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

尹落的瞳孔猛地收縮，他感到了灼心的痛。

記憶又在恍惚中飄到了那個雨夜，他笑著變成了人類。染著嬌艷芬芳的血，縱身跳入了雨中，不經意間也成了個淚人——

他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頭嗡嗡地響，卻依舊聽得到後面難聽的話。他哽咽地講道——

「妤落啊，妤落……」

你和我，沒有什麼不同啊……

尹落被推到了木樁上，右臂被撕了一個大口子。尹落嗤笑，他滿頭的汗，卻絲毫不覺得他狼狽。

「我就是仗著將軍活，不像某些喪家之犬，沒了主人只會亂吠。」

說罷狠狠踩在了身邊推他的人的腳上，尹落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大踏步走出了營帳。

身子越來越重，眼皮愈來愈沉，尹落走一步歇兩步的蹭回了自己的帳篷。還未等進去，就已經一頭扎在地上，像失去支配者的木偶，沒有了行動的能力……

「出去。」

聶無塵睜開雙眸，琥珀色的瞳在燭光的映照下越發透亮。他此刻已經端坐了起來，冷麵對著噤若寒蟬的軍醫們。

那些老傢伙都不知道怎麼了，只得面面相覷，不敢挪動半步。

「別讓我說第二遍。」

說罷，那幾個老東西連滾帶爬的出了營帳。

他早就清醒了。聶無塵的傷根本無可厚非，那點毒只要塗一些藥粉就能解了。然而那些大夫虛張聲勢，恰好暴露了他們才疏學淺的短板。

況且他們對待剛才那個人和對待他的態度已經讓聶無塵感到厭惡，他的眼裡容不得沙子，趕出去還清凈。

不過最令他在意的，是那個小傢伙。聶無塵不知道他給自己撒了什麼，但他現在覺得腿意外的舒爽，已經沒了痛麻的感覺。

「嗷嗚——」一團火紅色的毛球撲到了聶無塵的懷裡，聶無塵卸去了慍怒的架子，竟是笑了開來，輕柔地揉著弄弄的頭。

「你這毛誰給你弄得，還挺好看。」聶無塵颳了一下弄弄濕潤的鼻頭。弄弄嗷嗷叫了一頓，對著尹落的方向叫了許久，叫完後繼續縮在聶無塵的懷裡，像個小奶娃娃一樣撒著嬌。

聶無塵望著簾外，默默思索著，嘆口氣，看向了寂靜星空中的一輪明月。

一定要平安回來啊，阿玄——

連天的火灼燒著玄戈的臉頰，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頭上的汗混著血流進了眼睛裡，封住了他的視線。儘管如此，他仍是敵軍不可撼動的存在。

「你們聽好了，我在一時，你們就休想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