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布置簡單大方，尹落的首場就在這裡示於世人眼前。

「小落，要記住，身體最重要。」杜榮拿著胭脂，白玉般的手指在尹落的臉頰暈染開來。杜榮正過尹落的頭，和尹落一同看著鏡子里的他。尹落睜開雙眸，不禁咽了口唾沫。

他生有一雙桃花眼，眼圈微微泛紅，彷彿下一秒淚就要跌落。先前蒼白的臉色已是紅潤有光，皸裂的唇也是水潤了不少。他左眼的傷已經大好，繃帶也在回城時被杜榮摘掉，不過尹落禁閉左眼不肯讓杜榮複診，怕自己新長出來的眼球嚇到他。自然，凡事不會那麼絕對，那顆小巧的淚痣成了整張面孔的點睛之處。如此伊人，靜時若畫中仙子，盈盈一笑彷彿梨花紛紛落。動時若稚嫩幼兔，嚶嚶細語，彷彿竇娥惹人憐。

外邊起鬨的聲響此起彼伏，有些是尹落聽慣了的。他的指甲扣進了琴板，他怕再被人刻意刁難。

「妤落，馬上就是你了，快去侯著吧。」之前在丞相府負責鼓點的人拍了拍尹落的肩膀，尹落禁不住猛咳了許久，謝過了那人的好意。

杜榮在遠處看著，他不能去阻止。尹落的堅韌，怕是他杜榮都比不得。

「出來了，出來了!」

「可是出來了，咱都等了幾日了!」

尹落深吸一口氣，一陣兒琴音自指下流淌而出。為了他，為了他和玄戈的小寶寶，他要自己好好地生活下去。

人啊總是太貪婪，這段感情他本要埋入心底，然幸而玄戈也有意與他。他忘了自己的本心，他一開始所求的，不過是玄戈能福祉。

若不是玄戈憐憫，他又怎能得到這些想起便能驚艷時光的回憶。

玄戈啊，我尹落不會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只願你今後仕途一馬平川，難過時有賢惠良人陪伴。願你今後遇到的人——

都似我這般重視你!

「無塵，這事你真的做錯了!」杜榮不過剛上了半面妝，就緊皺了眉頭，目含埋怨，瞪著聶無塵。

聶無塵搔了搔頭，他說的都是事實啊，小落不就是不想再和玄戈碰面了嗎?

「容兒你先別生氣，我不就是和阿玄說不要再來糾纏尹落了嘛。反正，他也有了夫人不是?」

外面一陣兒器皿破碎的聲響，杜榮的筆應聲落地。他向屏風後看去，聶無塵已經提著劍大步邁了過去。

尹落染血的掌心還有杯子碎片，碎發遮住了他的眸子，讓人不清楚他在想什麼。聶無塵尷尬地收回劍，杜榮忙跑了過來，攤開尹落緊握的手，血肉模糊。

「小落，你……」

「杜老闆，不怪聶將軍，我就是方才唱的累了，現下有些恍惚。抱歉，又要賠您一個杯子了。」尹落吐了吐舌頭，調皮地在杜榮身上上下其手，左右開弓，惹得杜榮笑的肚子都有些抽抽。

「小落，今日是乞巧節。夜間有燈會，要不要一同去?」

杜榮扯住尹落的袖子，笑著問道。

尹落身形一頓，乞巧節，不就是七夕節。

「我就不了，不打擾杜老闆與聶將軍，眉目傳情，談情說愛~」

「你個臭小子，剛才那一些看來沒長記性!」聶無塵說罷就要拿劍去砍尹落。

尹落大喊著饒命，笑著溜出了妝房。

一回屋，他就癱軟在了榻上。他的淚早已流幹，此刻眼眶空空，毫無淚意。他緊緊抱住枕頭，笑著蹭了蹭，嘴裡默默念著——

玄戈。

街上的人群摩肩接踵，多是一對戀人或者夫妻。珠寶商這次倒是賺了個盆缽皆滿。

玄戈皺著眉忍受拽著他衣袖的平樂，他原本想著，既然不能和尹落共度餘生，就打算安慰和平樂過日子。但不知為何，心裡總覺得有些膈應。

「夫君，夫君你快看，這些稻草編的小玩意兒真有趣。」平樂拽著玄戈，指著些編織品笑著說到。

平樂自幼生在深宮，眼前的一切她都新奇。

「夫君?」

玄戈拿起一隻兔子仔細端詳。那是他在西北第一次出征時，他送給了尹落一個駱駝。

不知他還留著沒有。

「夫人四處瞧瞧吧，我想尋舊友敘舊。」說罷玄戈一甩袖子，離開了此處。平樂忙喊著，命令玄戈回來，奈何卻阻止不了玄戈離開的決絕。

平樂一把把所有的編製品掃到地上，命惜寧遞上銀子，氣鼓鼓地離開了。

皓月當空，玄戈伸出五指，皎潔的月光映在玄戈硬朗的面上。以往片刻，總有一個小傢伙會把自己的手遞上來，扣住這隻線條分明，略有薄繭的手。

「啊!走開！救我，救唔……」

隱約的求救聲自暗巷傳來，玄戈自小練武，聽力自然比常人厲害。待確認自己沒聽錯，他馬上行至呼聲傳來的地方。

此處拉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