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在想什麼?」

練兵場上，士兵穿戴齊整，口號響亮地做著熱身。步調沉穩有力，出拳迅速，這樣的場景竟是能讓玄戈出神。

玄戈淡淡回首，見是聶無塵忙行了個禮。卻全然不回聶無塵問的話。

「那曲與君別離竟讓你如此傷神?」聶無塵是平常粗枝大葉，但他和玄戈曾經朝夕相處過，玄戈眸中濃烈的隱忍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聽到「與君別離」這四個字，玄戈禁不住一愣。

「當真是什麼也瞞不過大師兄。」

聶無塵嘆了口氣，拍了拍玄戈的肩膀。指了指天上的鴻雁，對他說道：

「你可知，現在的你和小落，就像什麼嗎?」

玄戈仰頭望天，輕言道：「鴻鵠和燕雀?」

「不。」

「是雛鳥與天。」

玄戈聽罷皺起眉頭，他和尹落，竟是雛鳥和天的區別嗎?

「小子，在你的認知里，你天生就比人家小落高貴。可你知道，人家小落的寬容，是你學不來的。她放下了你，心裡也容下了你。這種豁達，換你，你能嗎?」

玄戈猛地怔住。他對敵人總是睚眥必報，有時會親手斬了他們最親近的人。若尹落移情別戀，他定會將尹落死死控制在手裡，然後把姦夫殺了。

「再跟你知會一聲，尹落性子剛強，你就不要再去糾纏他了。」

下邊的軍操正大喊了一聲「嘿!」，玄戈心頭彷彿被重鎚狠狠擊中。他一直認定尹落不會離開，否則也不會一直出現在他面前。但這無盡的自我欺騙終是該結束了——

他就是失去了尹落。

怪他，為了自己，為了玄家。一次又一次欺騙尹落，一次又一次推開尹落，一次又一次……傷了尹落。

「今後，若無要緊事，就不要再去小落面前晃悠了。」聶無塵使勁捏了捏玄戈的肩膀。足尖一轉，離開了高樓。

就是這種站在高處的，才會一次又一次忽視顆顆沙礫堆積的沙塵暴，總有一天會陷進去。

玄戈的心不知為何，緊緊揪在了一起。他是玄家的獨子，上有一個姐姐，下有兩個妹妹。這一家的重擔便落在了他身上，自然，他受得愛也是最多。他錦衣玉食，要什麼沒有。他自詡君子，可他都幹了什麼?

仗著尹落的喜歡，習慣了尹落唯唯諾諾。仗著尹落的喜歡，自己做了什麼事都會得到他的原諒。仗著尹落的喜歡，傷了他多少次。

玄戈，你真是個瘋子。

你最鄙夷的自認是人上人的傢伙，可你，卻在潛移默化間，成了自己最鄙夷的。

終於啊，你逼走了那個對你笑的尹落，逼走了那個跪著喊將軍會偷偷臉紅的尹落，逼走了那個每次都第一個迎你回軍營的尹落，逼走了那個最愛你的尹落!

「我，不配。」

剛回府就見到有一小人在抻著頭張望，逐漸行近，是穿著紅色小襖的平樂。如今已是立了秋，風也是漸漸涼了，這一連下了幾場大雨，這溫度自然是降了不少。

「將軍，將軍回來了。將軍，這是平樂自己縫的斗篷，天涼了，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平樂兀自給玄戈披上，正要整理整理，卻被玄戈抓住了手。

「夫人最近辛苦，我們回府用膳吧。」

聽到夫人這個稱呼，平樂的悄臉立馬紅了。她努力眨巴著兩隻大眼，楞楞地看著自己的手被心上人緊緊握著，走進了府里。

「你看，現在的公主多福祉啊!」丫鬟惜寧笑著跟旁邊的人說到。

那是一個穿著齊整，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你該讓公主啊不，夫人更高興才是。」

小姑娘福了福身子。

「你的動作該快些了，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