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雨下的極大，尹落推開窗子，剛想將頭伸出去就被一股大力扯了回來。杜榮將窗戶關嚴，右手掐了一把尹落的臉蛋。

「有點身為孕夫的自覺。」

尹落剛要說話，一隻水紅色的大絨球就撲了過來，和尹落撞了個滿懷。弄弄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珠子，左嗅嗅尹落，右嗅嗅尹落，發出輕柔的吱吱聲。尹落心下歡喜，雙眸頓時蓄滿了淚水。他緊緊抱住弄弄，將額頭抵在弄弄的頭上。弄弄也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欣喜的心情，伸出舌頭舔了舔尹落的臉頰，癢的尹落笑了出來。

「我護送皇室商隊將回來，弄弄就撒丫子的往這裡跑。」

聶無塵一腳踏了進來，杜榮馬上停下煎藥的動作，忙抬起頭，向聶無塵那裡撲了過去，動作和弄弄撲尹落並無兩樣。

溫軟卻韌性十足的小身子撲到懷裡，聶無塵打橫抱起杜榮，在屋子裡轉起圈來。杜榮笑地合不攏嘴，頭埋進聶無塵的頸窩，嬌嗔道：「快些將我放下來。」

杜榮雖是個伶人，說難聽點就是戲子，無論在何處按理說都是不招人待見的。但杜榮不僅唱戲，還擅長醫術，許多難治的病都讓他給整好了。這一來二去，這品級低一點兒的官都不敢招惹。畢竟誰都不能保證，自家的人不會生怪病。

常與官員打交道，杜榮自然處事圓滑，說話不溫不火，既不高傲自恃，也不過分討好。他的笑讓人捉摸不透，所以有人稱其為笑面狐狸。

誰能想到這樣的人物，竟會在一人面前如此溫順。

想他尹落生前亦是絕不允許任何人作踐自己尊嚴的人，雖是被那個人玩弄許久，可最後他還是親手殺了他和他的新歡。如今他因為玄戈，每日在瘋癲與放下之間徘徊猶豫，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前世未有的感覺。

「小落?」

聽到杜榮在叫自己，尹落忙綻出新的笑容。

「杜老闆，可否讓我上台唱曲兒。我想攢些錢，給小寶寶買些東西存著。」

聶無塵聽著奇怪，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杜榮給攔下了。杜榮笑著點了點頭，跟他講了講：

「平常就是輪著唱，如若有客人單獨點你，得的打賞就會多些。小落再歇幾日，待園裡人修整好了，就讓你去。」

「如此，多謝。」

杜榮扯了扯聶無塵的袖子，離開了尹落的屋子。

「小落怎麼會，懷，懷孕?」聶無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撓了撓後腦勺，一臉懵的問著杜榮。

「這世間無奇不有，既來則安。」

「那容兒讓他唱曲兒是為何?他需要錢財，我們給便是。」

杜榮笑著搖了搖頭，倒著走在庭廊中。驟雨已停，風略過杜榮精緻的面容，扶起鬢邊幾縷碎發。聶無塵輕柔將髮絲別回杜榮的耳後，雙手捧起他的小臉。

「他會覺得我們是在可憐施捨他，覺得我們瞧不上他。無塵，你出生於貴族，自然不知我們這些人的難言處。」

杜榮輕吻聶無塵的掌心。

「小落是歌姬出身。為了生存，他隱姓埋名連性別都改成了女子。他本身就被人看不起，然女子身份就會讓更多人對其輕視。他已受夠這種感覺，我們不可以再讓他回憶起那些酸楚。」

尹落抱著弄弄，原本他想提前結束自己這一生，卻不想得了肚子里這個寶貝。他就算心情再怎樣不好，也要平安產下這個孩子。

「你知道梨園又來了一個新人嗎?」

「聽說了聽說了!據說是原先是西北的歌姬，唱的那叫一個好。丞相府里唱了一曲唱的婦人心肝都要碎了!」

身穿華貴衣裳的公子哥們暗自嬉笑著，向梨園行去。

「尹落，馬上就到你了，去吧。」杜榮替尹落上好了妝，尹落本身出落的就很美，如今遮了些許蒼白的臉蛋，這氣質就自然而然出來了。

尹落抱好了琴，嘆了口氣。

一切都要重新開始。自此，他不再為玄戈而活，而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為了自己——尹落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