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旌跌撞著回到宿舍，良平在等他，"你母親的事，很抱歉，我真的幫不上什麼忙。"

"沒事，我也是腦子一熱就給你打去了那個電話，不好意思啊，你別放在心上。"

"這叫什麼話，都是朋友。"良平見左旌沒有繼續借錢的話題，笑容也輕鬆了些。

"我去社團給你帶了點吃的，你每天那麼晚回來也辛苦。"

"哦，好，謝謝。"左旌接過，撕開包裝紙，裡面是加了火腿的三明治，回頭望向良平:"謝謝你。"

良平抓著頭髮催促他趕緊休息。

左旌晚飯什麼都沒吃，已經開始餓得胃疼了，他坐在床上，周圍圍繞著無限恐懼。他不知道自己被討債的人帶走更慘一點，還是失去何北渚這個朋友更慘一點，他苦中作樂的猜想，也許這兩樣並不衝突。

左安鳴打電話給他:"我和那些人聯繫過了，他們說準備來n市，我攔不住。"

"…我知道了。"

" 快想想辦法啊，你向你認識的同學開開口，n市的有錢人不是很多麼。"

"人家又不是傻子。"左旌苦笑，"你指望我去賣自己?"

母親沉默片刻，"我看你之前在咖啡店認識的那個男的，帶著電腦翻筆記本的那個，看起來家裡條件還可以，你朝他開開口試試?"

"你拿什麼還人家?"

"……"左安鳴回答，"先借到再說。"

"媽，你讓我之後怎麼有臉見人家?"左旌深吸一口氣，"如果何先生不答應呢，我是不是要脫（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光衣服求人家上自己。"

母親震怒，罵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這是戳到她痛點了。

"到時候你就指望警察吧，我知道，你就是見死不救，真是白養你了!"左安鳴掛斷電話。

「……見死不救」左旌喃喃，整個人縮在被子里無聲大笑，他閉上眼睛腦袋裡全都是何北渚的身影，給他別上布娃娃時如沐春風的笑容，和他探討論文時專註認真的語氣，初次見面時被人拖進酒吧的無奈，見自己要出賣身體時複雜的眼神。這一切都很美好，但都不再屬於左旌來。

"真好啊…"左旌帶著泣音，痛苦的閉上眼睛。

手機響了，是何北渚發來的消息。

左旌擦去模糊視線的淚水，眯著眼睛受不了手機刺眼的光線，心臟砰砰跳。

何先生:明天你全天都有空，出來見一面吧。

左旌擦擦手汗，不假思索的回了個"好"，之後神經很快就放鬆下來，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在夢裡似乎也有何北渚的身影。

這個時候已經是凌晨，何北渚敲響了他哥哥卧室的房門。房間燈還亮著，何北瑜還沒休息，穿著睡衣在看文件。

"你這樣遲早會猝死。"何北渚開口就沒好話，"看看哪家老闆現在不是醉倒溫柔鄉里。"

何北瑜一臉趕客的表情。

"你這幾天有空嗎?"

"明天開完會就能歇一段時間。"

"那就好。"

"你想幹什麼?"何北瑜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趕快搬走吧，我朋友估計會住過來。"

"???"

"對，會上床的那種朋友。"

他們約在離學校不遠的廣場上，附近的人很多，不遠處就是左旌經常去的銀行。左旌恐懼難當，不曉得何北渚會對他說什麼，身體控制不住的在約定時間前到那裡，之後就像夢遊似的在廣場周圍轉悠。沒過多久，左旌意識到這不是夢，也無法逃避。他安耐下慌亂的心神，事已至此，他坐到靠近馬路的長椅上。

冷靜思索後，左旌只能寄希望於何北渚是個家教極好的紳士，不會說出侮辱他的話。

上一次他把希望寄託在別人的情緒上，還是左安鳴拿著衣架子準備打他的時候，只是那一次無關身體，原因只是他說羨慕別人能在快餐店吃雞腿和汽水。就是到了現如今這個地步，母親還是一副強勢樣子。

何北渚一眼就看到他，快步走到他面前。

左旌見他過來，站起身，率先開口:"昨天的事情請何先生千萬別放在心上。"

何北渚讓他坐下，"你能詳細說說嗎，昨天事出突然，若有冒犯的地方，我和你道歉。"

左旌咬著嘴唇把掩蓋去不堪入目的部分，把事情都經過說出來，何北渚輕輕的握住他發顫的手。何北渚接觸的人很多，像左旌父親那樣創業失敗傾家蕩產的數不勝數，但那於他而言都像是蒙了一層紗似的不真實，不像今天，何北渚迫切希望自己能早一點認識左旌。

"…我希望何先生能借我十萬塊錢，說實話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上…昨天晚上和何先生說的還請您能認真考慮一下。"

何北渚想說話，被左旌搶先了，"我算了一下，按照一晚上四百塊錢的話，一年之內就可以還完，當然這都是您的自由，我隨時都可以。"

四百塊錢，是左安鳴年輕時候的價格，左旌還見過更低的，他對這方面沒個概念。

"實際上…還能更便宜一點的，何先生您看?"左旌低著頭一股腦的把話都說完了，表情就像是等待上刑場的犯人。

如果是何先生的話，肯定比其他不認識的人要好。左旌始終堅信這一點。

何北渚一愣，他還真沒見過把自己算得這樣清楚的人，隨後笑著摟住他的肩膀，貼在左旌耳邊說:"既然你都做好心理準備了，我當然可以。"

"你把催債人的手機號給我。"

左旌彆扭著照做，他一共有八個不同人的電話，都是追的比較凶的。他能嗅到何北渚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這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何北渚能明顯的感受到左旌身體緊張，不適應他的親密觸碰，再看他慫成鵪鶉，心下更是化作一灘水。承諾道:"你家裡的事情我會幫你解決，別擔心了。"

"謝謝你，你別嫌棄我就好。"左旌鬆了口氣，生疏的往何北渚的身邊靠，低順眉目。

四百塊錢一晚上也太便宜了。何北渚揉了揉左旌的短髮，不由的感嘆命運的神奇。

同何北渚離開之後他約了朋友見面，在等待的過程中，催促他哥哥趕緊搬家。

何北瑜從來沒想過這個省心的弟弟也有那麼煩人的時候。

俱樂部的房間里，何北渚抿上一口尚溫的紅茶，面前是侍者剛剛端上的三層點心盤。詹文在他對面，交疊著雙腿，準備點煙。

何北渚:"我不抽煙。"

詹文:"我沒給你。"

何北渚:"……"

詹文把香煙塞回盒子里，一臉我能拿你怎麼辦的表情。

何北渚把討債人的電話交給詹文，他已經查清賬號把錢匯了過去。"你到公安局調一下這些人的資料。"

"就這些?"詹文把紙條收進錢包里，"不止吧?我猜何少爺這是要欠我個大人情了。"

"涉黑，嫖娼，嗑（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藥，販賣人口，每一樣後面都不止是一兩個人，算是給你家累積點業績了"

"你怎麼那麼肯定?"詹文表情難得認真。

"就算沒有，也要把他變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