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北渚在電話里聽到左旌的大口呼吸的聲音，意識到情況不對，語氣鄭重:"你現在能聽到我說話?在客廳茶幾下面的抽屜里有攜帶型氧氣瓶，你吸一口冷靜一下。"

左旌有點耳鳴，聽不清電話里何北渚在說什麼，放下糾成亂麻的思想趕緊把電話放在耳邊。

左旌還是說不出話，何北渚在電話那頭聽到牙齒磕碰在一起的脆響，耐心的重複一遍。

左安鳴看到兒子這樣頗有點嫌棄，在她心裡男子漢就該什麼都不怕，萬事沖在最前面，如果身材高大滿身肌肉就更好了。而左旌的行為簡直是給男性丟臉。

純氧入肺，左旌的情況好多了，心跳開始慢慢降下來，耳邊的電話一直都是通著的，何北渚輕聲安慰他，說自己在f市的日常。左旌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他熟悉的聲音和語氣卻比什麼都能安慰人心。

左旌低聲道了句"何先生…"

何北渚長舒一口氣。"好一點了?氧氣罐房間常用的櫃子里都有，別害怕。"

左旌默默道:"何先生家裡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何北渚笑笑:"氧氣可以驅除睏倦，我也在用。"

左旌點點頭，不知道該怎麼和何北渚說自己母親的事情，他同樣也不知道戀人是怎麼回答左安鳴，聽到"嫖娼""五百萬""房子"的時候左旌不可抑制的想到了最壞的情況，他接受不了何北渚厭惡的眼神。

何北渚聽左旌不說話，有些擔心，慢慢道:"書房架子上面第二排第一個茶罐裡面是茉莉花茶，你一個人去喝一點，可以舒緩神經。至於現在的這件事，等我回來好嗎?"

左旌點頭，"好…何先生的事情重要。"

何北渚聽著他囁嚅的聲音只恨自己不在身邊，他何嘗不知道左旌的擔心，心下一片柔軟，這樣好的孩子本應該奉為明珠，從小錦衣玉食，五指不沾陽春水，現實卻是顛沛流離，掙扎在城市的陰暗角落求生存。

苦難從來不是什麼好東西，比起鍛煉人來說，毀掉一個人才是正確操作。

掛掉電話後，左旌靜靜看著百無聊賴看遊戲的母親，察覺到左旌的目光，左安鳴嘲諷道:"看你也不像是個心機多深的人，沒想到那麼會裝可憐，早知道這樣就不等到現在，當年不少老男人都喜歡的不得了。"

沒有母親會這樣說自己的孩子，左旌低著頭想起小時候左安鳴悉心照顧自己的畫面，十多年前左安鳴是個暗室不欺的中學老師，晚上會坐在床頭給他說寓言故事哄他入睡。

左旌自言自語:"是我對不起您，抱歉。"要不是左安鳴生下他，現在她說不定能過的很好。

左安鳴顯然不知道左旌在說什麼，也不在意，把腿翹在茶幾上，摟摟陳舊的衣服道:"那個人給你不少錢吧，你看媽現在穿成個要飯的，你穿的像個小少爺世道變了世道變了，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左旌深吸一口氣雙手握拳，聽母親繼續詆毀他，「現在…當年看你反抗那麼激烈，還以為是個好的，現在還不是求著男人過活，和街頭婊子有什麼區別。」

左旌諷刺一笑，從展示台上拿下個收藏用的手杖，在手上轉了一圈後，走到左安鳴面前，動動手腕用手杖把她的雙腿從烏木茶幾上推開，仗頭為象牙，仗身為紫檀，在燈光下華美不顯俗氣，左旌氣質內斂，拿著它再合適不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高門大族家的小公子。

左旌俯視左安鳴，她的手機還在發出遊戲音效。"既然母親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現在還請你離開。"

左安鳴瞪大眼睛，火氣一下就冒出來，眼看就要跳起來，左旌拿著手杖就壓在她肩頭，硬生生的把左安鳴按在沙發上。手杖末尾是黃銅材質，透過衣料能把冰涼傳遞到骨頭裡面。

左旌俯視她:"貪心不足蛇吞象，適可而止吧。等你六十歲之後，我會按照國家平均養老金給你，快到飯點了，我就不留你了。"

左安鳴表情都扭曲了，咬牙切齒:"五百萬我死了之後都還不是給你的!辛辛苦苦養你十幾年，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東西——"

眼看著左安鳴就要站起來打她，左旌"嘖"了一聲，拿著手掌往下移，頂住她鎖骨下面的軟肉，微微用力就是能清醒頭腦的疼痛。左旌還時常回憶起自己差點被qj的那個晚上，左安鳴數著錢假裝沒看到他撕心裂肺的求救，好不容易逃回家後迎來的不是安慰，而是帶著怨氣的暴打，帶著溫度的血液從額頭流下的感覺，他到現在都記得清楚。

左安鳴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兒子還有這一面，氣的眼睛通紅，罵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詞彙。

左旌早就聽習慣了，冷淡道:"等何先生來的時候我會通知你，但是我也告訴你一句，套麻袋，沉水泥，艾滋血，強龍不壓地頭蛇，母親你是知道的。"

左安鳴不可置信，左旌在他眼裡一直都是隨意揉捏的存在，根本不用擔心忤逆的問題，他她被兒子強硬的態度震懾住，等回過神來已經站在鐵門外面了。

左安鳴走後，左旌只覺得周遭都不真實，混混沌沌的放下昂貴的手杖,癱坐在地上，抱著氧氣瓶不停的吸氧。他想質問為什麼左安鳴要把他送到嫖客床上，為什麼明明知道自己心理有問題還視若無睹，為什麼要開口向何北渚要錢……

左旌都知道答案，他不死心。

左旌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就連茉莉茶香飄滿屋子都沒發現，直到有人從背後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語:"沒事了，沒事了，我去給你做飯，咱們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