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昂首挺胸，有專人給他開車門關車門。

賀寧穿著寬鬆的禪服，淺灰色的衣料和極簡巧妙的剪裁把他身上的獨到氣息勾勒了十成十，雙眸微閉，手指輕敲椅把，咚咚咚的力度暴露他不悅的心情。

男人掃了眼牌匾，又掃了一眼室內，目光掠過賀寧，直接放在盡顯雍容的高秋玉身上。

男人俯首：「高小姐也在。」

高秋玉理都沒理他，轉頭直接問：「娜娜他是誰，我怎麼不認識他。」

娜娜道：「沒見過。」

男人沒有因為高秋玉無理的言語而生氣，反倒恭敬的自我介紹：「鄙人是賀老先生的助理。」

高秋玉支著腦袋道：「老先生的助理找我/幹什麼。」

男人表情一頓，微微轉過身子道：「二少爺。」

賀寧手指輕點，魚缸里的純黑色金魚搖動尾鰭，蓮子似的眼睛把眼前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道：「再過幾日就是大少爺賀澤的生日，二少爺也回來吧。」

賀寧沒有說話。

男人嘴角一撇，耐著性子說：「在外面打拚，哪有回自己家族舒服？不是我說你，就是在鬧市區租那個店鋪，所得的效益還不如在公司里隨便掛個職位，你這又是何苦呢？」

高秋玉撲哧笑出聲，男人目光轉過去，「高小姐，你也好歹勸勸他。」

高秋玉揚唇一笑，「來，小助理，猜猜我的口紅是什麼色號的，猜對了我就勸他。」

男人惱怒之色一閃而過，無奈道：「高小姐……」

高秋玉完全沒理會他：「娜娜你猜我的口紅是什麼色號。」

娜娜仔細辨別，杏仁似的眼睛裡溫情滿滿，「女王的權杖001，和您的小裙子很配。」

高秋玉嘿嘿一笑：「我也是這樣覺得，來，我也給你塗上。」

娜娜用手阻擋，眼中卻沒有半分不悅之意，高秋玉拿著口紅俯身上前：「真是的，害羞什麼。」

男人就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誰在他面前不是客客氣氣。偏偏這個從小就有病的二少爺勾搭上了高家的小姐。

男人道：「老爺是真的希望你能回去，這裡十六歲離開宅子，算算都有十來年，先不說成家立業，就是一份體面的工作還是需要老爺安排，請你不要胡鬧。」

賀寧還沒表現出態度，一個黑色襯衫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男人背後，水流如毒蛇，死死箍住男人的喉嚨。

誰敢用這種語氣對賀寧賀先生說話？

放眼所以捕妖界，聞所未聞。

賀寧低聲：「龍睛，住手。」

男人咳咳咳——

龍睛眼神如同手中冰錐，「你是什麼東西。」

男人大怒：「你又是什麼東西！！」

店內空空蕩盪，光看牌匾就不會有客人入內購物，不過裝修倒也頗有古意，就是不進內室也能從一磚一瓦，一擺一件中體會到店主人平靜儒和的態度，從左到右十五步距離，依次是櫃子，玻璃櫃檯，古玩放置架，圈椅茶幾，後頭倒是頗為閑適的有張躺椅。

比起是家店，更是個居家賦閑的好地方。

男人青筋暴起，他本就不願意來見從小精神有問題的二少爺，現在幹脆讓人來威脅他？也看看背後靠山是誰！

這位趾高氣揚的助理卻一點都沒想過，為什麼會有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背後。

為什麼這個人手上沒有兇器，卻依然能把她的脖子差點勒斷。

為什麼高秋玉和賀寧沒有絲毫驚訝。

高秋玉心滿意足的收起口紅，翹起高跟鞋噠噠噠的點地，「要不吧就去看看吧，就是不想見到那群討人厭的玩意，難道也不想見和人類有交集的涼先生和盧先生？」

賀寧沉聲道：「不想見。」

高秋玉握著娜娜的手，細滑柔嫩，舒服的她眯起眼睛。「你也不想讓你家小金魚正式和他們見一面？」高秋玉笑了笑道：「大家都是同行，以後總會抬頭不見低頭見。」

賀寧摩挲衣袖，龍睛呆毛半死不活的抬起來又落下，「賀先生要是不想和別人見面，我也是無所謂，只要跟在賀先生身邊就行。」

男人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只要賀寧回宅子，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大少爺生日，哪有缺席的道理。

男人在心裡唾棄這個神經病的見識短淺。

賀寧從書架上拿出個精緻的木盒子，龍睛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但光憑盒子上細膩繁複的花紋就斷定其中物品價值不菲。

怎麼著都不是給普通人類用的東西。

高秋玉都替他肉疼。

賀寧沉聲道：「回你主子的話，屆時我會去。」

男人道：「老爺讓您今日就回去。」

賀寧沉默不言。

男人被他給折騰怕了，眼光自覺不自覺的瞄向龍睛，生怕他再摸出個繩子。不尷不尬的跑回豪車內，提了個手提袋小跑出來「二少爺打算什麼時候回去？我好和老爺交代。」

賀寧不言，高秋玉道：「你的話已經帶到了，開著你的破車子滾吧。」

男人把手提袋放在地上趕緊說道：「這是老爺給你準備的一些衣裳，別忘了穿上，我先走了。」

話還沒說完，他直接鑽到了車內。時不時回頭看龍睛，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眼神之驚恐，腳步之凌亂，讓人發笑。

高秋玉直接把手提袋扔進垃圾桶，隱約露出裡面的黑色西裝和皮鞋，冷笑：「看不起誰呢。」

龍睛道：「賀先生年年都去？」

賀寧道：「不去。」

那今年就是為他去了。

龍睛道：「高小姐剛剛提到的涼先生和盧先生，不會就是……？」

高秋玉道：「精怪，捕妖者，前者幾乎沒有與世隔絕的存在，後者本就生活在普通人類社會中。其中不乏社會上的精英人士，和各大家族都搜索關聯，甚至自己開設公司。」

賀寧道：「賀家則對除普通人類外的一切一無所知。高家有所深入，但沒人會蠢到把這一點平白說出來招人妒忌。」

龍睛道：「賀先生和賀家的關係不好？二十年前我就是被鎖在賀德輝，就是您父親的書房裡招財用…」

賀寧看了看他，苦笑：「我幼年時精神不穩定，現在要好很多。」

龍睛還想繼續開口，高秋玉迅速用眼神制止他。

一陣風來，寬大鬆散的禪服如仙人衣袂，遙遠又飄渺。龍睛如有所感，自己錯過了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