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臘梅香，繞樑久不絕。

龍睛手裡拿著黑羊角，坐在圈椅上，賀寧坐在他對面，他問：「程月怡根本就不是天生帶著妖力的正常人類，她的家人是山羊人，所以她也是。」

賀寧讓他繼續。

龍睛道：「一直盯在他身邊的視線，也就是夏山，其實是在等待程月怡本能覺醒，把她吃掉，以此自己增長修為。」

賀寧笑道：「如你所說，另外一股視線是？」

龍睛手上摩挲黑而堅硬的羊毛：「不是刑季同，也可以說是他。賀先生說過，達不到化形能力的山羊人，可以寄宿在普通人類的身上。」

他道：「我手上的山羊角裡面可能藏著某隻山羊的魂魄和意識，這還是活人的刑季同打開看到後，直接奪去身體。」

賀寧低聲道：「羊角里的人是誰？」

龍睛想了想說：「其實我原先不確定是否是程月怡的父親，據她所說，家裡的備用鑰匙都在她身上，大門窗子均沒有暴力入侵或使用過妖力的痕跡，那應該就是正當用鑰匙入內。」

賀寧道：「僅此而已？」

龍睛看了眼他眼中笑意，呆毛一晃：「作為父母長輩，不至於連孩子被捲入案件中的無動於衷，而且……山羊人有吃食同類的習慣，刑季同的眼睛裡沒有任何貪戀。」

他又補充道：「在醫院住院部後面死掉的女山羊人，看反應就是程月怡的母親，她錯以為我和飛鸞是想殺死她女兒。」

賀寧在聽到龍睛提到兩隻山羊人夫妻時，嘴角勾起笑容。

龍睛道：「賀先生有什麼發現？」

賀寧把山羊角拿在手上：「在東郊廣場，地面上有大片精怪的血跡，如你猜想，是山羊人集體修鍊。他們的首領死了，屍體還未找到。」

屍體正是聚集力量的羊角。

龍睛道：「所以程月怡的父親是山羊人的首領。」

程月怡的母親只要不出現不會死，程月怡的父親若不預防夏山對程月怡下手，也不會死。

賀寧點頭慢慢道：「山羊人屬極陰之物，飛升不了，魂魄重死了也難入輪迴，但對於捕妖者而言，他們的骨頭，血液，毛髮，羊角，運用得當都能有大作用。」

龍睛怔住，低聲道：「賀先生沒有殺死刑季同和夏山，是想引出更多山羊人？」

賀寧道：「他們已經被你殺死了。」

龍睛沉默半晌，走到賀寧面前，低頭，「抱歉。」

賀寧笑了笑道：「能引出的山羊人，處理幹凈拿去妖市賣，比你還值錢。」

龍睛一本正經道：「金魚精不多，我拆開了也能賣個好價錢。」

賀寧一愣，從他身邊走過，幹咳：「其實整個賣更值錢。」

龍睛不明所以。

桌子上的羊角沒有被拿走，龍睛一把拿走，追上還未走遠的賀寧，幾欲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賀先生會忘記拿東西？

告訴任何捕妖者都會笑掉大牙。

賀寧停下腳步，回頭一笑：「給你了，和草藥一起煎著喝。」

龍睛握緊羊角，「我不能拿。」

賀寧問他為什麼。

龍睛撇過頭：「如果我沒殺死刑季同和夏山，會有更多羊角。」

賀寧搖搖頭道：首領的和普通族群成員的必然不同，你安心收著，聽話。」

最後兩個字如響雷炸開在他耳畔，半天回不過神，就連賀寧用手碰碰他滾燙的臉頰都無所知。

下午空閑之時，龍睛和白飛鸞比試一場後，白飛鸞撣撣衣袖道：「有點進步。」

龍睛隨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圈，史萊姆般的水流繞指旋轉，耿耿於懷道：」賀先生…心情是不是不好。」

白飛鸞說沒有。

龍睛鬆了口氣，隨後心又提起來。

「程月怡，她會怎麼樣，」龍睛問：「分屍論件賣？」車子，店租，吃穿用，都是不小的開支。

白飛鸞用布巾擦手，一身潔白有質感的著裝，在太陽下熠熠生輝，義正言辭道：「誰和你說的？像這種殘暴的事情，我們是想都不會想。」

龍睛道：「……」

白飛鸞抬眼鏡：「找盧天工記錄在冊。為捕妖者驅使，同樣也為其提供庇護。」

龍睛沉默半晌，白飛鸞轉身離開，他突然道：「我如果在妖市上能賣多少錢？」

白飛鸞冷笑：「附贈品，不能再多。」

龍睛當場自閉，找個魚缸，點上蠟燭，燉自己。

還沒等魚缸沸騰，一艷麗的身影推門而入，潔白柔軟極好摸的貂絨披肩映入眼簾，裡頭是貼身剪裁的赤紅色短裙，墨色青絲間系個紅寶石榴花。

賀寧放下擦拭擺件的手帕，慢聲道：「從哪個婚禮上逃出來的？」

高秋玉瞪了他一眼，「摸著你的良心說，我今天好不好看。」

賀寧道：「娜娜，把高秋玉帶走。」

黑色小金魚噗嗤一笑，一口氣吐了兩個泡泡。

高秋玉表情扭曲，冷哼：「接了這活，你賺了不少錢吧！」

魚缸里的金魚身形一頓，最值錢的寶貝被他煎藥喝了。

賀寧蹙眉：「山羊人的事情你知道？」

高秋玉揚眉道：「網站內部都流傳開了，你又火了一把。」

娜娜道：「可就算有單子也是發到個人郵箱里…」

高秋玉一下子柔和了：「這種事誰知道。」

這種事誰知道？

網站的事除了盧天工還有誰能插手。

賀寧沉聲道：「不用你提醒。」

高秋玉聳肩，注意力一下子就轉移到新多出來的魚缸上面，嘖嘖稱奇：「金魚招財，賀寧你終於窮了！我買兩串鞭炮慶祝一下。」說著她剛巧從包里摸來一袋帶回去喂錦鯉的魚食。

賀寧阻止不及，高秋玉動作更快。

紅豆大小的棕色小球應聲落水。

高秋玉疑惑：「怎麼了？」

賀寧一口氣提上來，茶葉梗嗆住喉嚨。

高秋玉仰頭問：「娜娜你知道這個窮瘋了的人怎麼了嗎？」

娜娜搖頭。

魚缸里的龍睛吞吐清水，一個球形異物，突然卡入口腔，再看魚缸外————

魚食？

在侮辱人嗎？

他修鍊幾十年，居然給吃魚食？

這個女人真可怕。

賀先生還變著法煎藥給他養筋骨。

咕嘰……真香。

脆脆的，穀物味。

高秋玉用對兒子說話的語氣說：「賀寧你要是有這條魚一半能吃，我就不愁你營養不良了。」

賀寧：「改天我也嘗嘗。」

高秋玉：「？？？」

鬧騰之時，一輛浮誇至極的阿斯頓馬丁停在店門口，引得注目連連，就連高秋玉都挑了下眉。

車下走來一西裝革履的男子，精緻的剪裁再配上自信到自負的表情儼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然而他只是給人跑腿的。

賀寧放下茶杯，瓷器與桌面的磕噔脆響，撕裂令人不悅的駐足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