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不凡慢悠悠的幌回四皇子府，正在打擾前院的管家看見他時還吃了一驚，揉了揉發花的雙眼，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後，他趕緊放下掃帚迎了上去。

「夫人說的果然沒錯，真是殿下回來了！」

「夫人？這麼說嬌嬌已經到了？」肖不凡把韁繩遞給身後的下人，帶著管家朝內院走去。一塵不染的樓台水榭間身著紅衣的曼麗佳人站在花圃邊，輕嗅初綻的白色芍藥。

他輕輕走過去，從身後環住她的腰肢，道一聲難得的溫柔。

「你回來了。」蒙嬌轉過身，將折下的芍藥戴在發間，「好看嗎？」

肖不凡點點頭，拉著她的手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又讓管家去泡兩杯上好的春茶，「什麼時候到的？你出發應該比我晚，怎麼今天就到了？」

「才剛來沒多久，你一路走走停停遊山玩水的自然慢，不過，若不是臨走之前你把令牌給了我，那老管家還不讓我進來呢~，你這皇子府雖然大，卻沒我的公主府熱鬧，都這麼久了也沒見到幾個下人。」

「我不常回來，自然也不會用錢養閑人。」肖不凡一手撐著腦袋，一手細細打量四周風景，這裡與記憶中別無二致，自然沒什麼驚喜也感覺不到什麼安心。

說到底，他不認為這裡可以稱之為「家」。

蒙嬌聽他這麼說點點頭便是認同，待管家奉上茶又匆忙退下後，她端起茶杯吹散蒸騰的煙氣，盯著肖不凡俊美的側臉勾唇一笑，「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你怎麼剛來就要走？這麼著急做什麼，長安是個好地方，我還想帶你逛個夠呢~」肖不凡就著熱茶一飲而盡，沉默良久後才注意到蒙嬌好奇的眼神，「怎麼了？你不是很愛逛街麼？」

「沒，就是覺得奇怪，你不是不喜歡長安嘛，甚至還因此入贅我們家，我還以為你回來後會整天愁眉不展，但現在看來，也不儘是如此。」蒙嬌喝了一口茶，覺得它有股青澀的苦味，她不喜歡，遂皺著眉把它推到肖不凡面前。

「唉~你這是以偏概全了，我不喜的是這裡的人，但它的繁華無論十年，二十年，甚至在我老去以後，也依舊令人嘆為觀止。」

時至今日，肖不凡仍舊記得自己偷跑上城樓的那一天，夕陽西下，天空接受冷暖兩色的交接洗禮，明亮的日光逐漸被朦朧月色取代，最終淹沒在地平線里，在那之後，千百束燭光漸次亮起，如墜入人間的銀河，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似有靈魂般生機勃勃。

「這麼厲害？那我倒要好好見識一下。」蒙嬌的眼睛裡閃著好奇的光芒。

一連幾日，肖不凡都帶著蒙嬌流連各式各樣的商鋪，每每都是空著手出去，買到盆滿缽滿的回來，這不僅苦了收拾屋子的管家，還苦了整日跟蹤監視他們的暗衛，披星出戴月回，報告的事全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氣的肖霖染頭疼了好幾天。

這一日，回府換了男裝的蒙嬌跟著肖不凡進了蘭溪閣，並不是第一次這麼做的她很是老練，叫了幾個好看的舞姬後，隨他坐在珠簾後，端著就杯接二連三的小酌起來。

「難道就沒有更漂亮的美人嗎？」蒙嬌瞥一眼身旁倒酒的女子，毫不避諱的從上到下打量一番後，輕哼一聲，不開心的背過身去。

「不滿意？」肖不凡向後一倒，靠在柔軟的枕頭上完全放鬆自己。

「不滿意。」蒙嬌也跟著向後倒，整個人靠在他旁邊，仰起頭的時候只能看見他的下巴。

「為什麼？她不是已經很漂亮了麼。」肖不凡低頭與她對視，看見她仍舊不滿的撅起嘴，笑意沒忍住，從唇齒間溜出。

蒙嬌挪了挪身體，嘴巴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悄悄話，「她漂亮能有我漂亮？個子沒我高，胸也沒我大，皮膚也沒我好，妝也化的不怎麼樣，我想看的是頭牌，不然我來這幹嘛？南商又不是沒有妓院。」

肖不凡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扭頭看向仍坐在榻邊的女子，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把蘭穎叫來，就說肖不凡回來了。」

那女子沒接銀票，而是緊張的攥緊手帕，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回答，「蘭溪閣前面被官府查抄了一次，蘭姐也在那時入獄了，現在蘭溪閣歸紅姐管，要奴把她叫來麼？」

「蘭穎？誰？你之前的相好？」蒙嬌一聽來了勁，肖不凡不怎麼說伏羲的事，所以自己對這一塊空白區總是充滿好奇。

「不是，她是蘭溪閣的老鴇，眼光不錯，總是能給介紹客人心滿意足的人選，既然她不在就把那什麼紅姐找來吧。」

「好~」女子嬌笑一聲，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是又停下腳步，「這位客官，等她來了您可別跟著我們似的一起叫她紅姐，她其實年紀還沒奴大，紅姐是個尊稱。」

「哦，知道了，她叫什麼名字？」

「紅袖，紅袖添香的紅袖。」

天邊金掌露成霜。雲隨雁字長。綠杯紅袖趁重陽。人情似故鄉。蘭佩紫，菊簪黃。殷勤理舊狂。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

紅袖走進來時，一曲歌舞剛罷。她輕步慢移，身姿款款在兩人面前屈膝行禮。不同於其他女子濃妝艷抹，她只描眉點絳幾許，就將自己最美艷的一面呈現在眾人眼前，如鶯歌燕舞間崩生而出的一株小草，不起眼卻又在被發現時令人移不開視線。

她是收斂光芒的金石，蒙嬌第一眼見到她就冒出這麼個想法。

「你怎麼會在這裡？！」肖不凡的反應更大，甚至帶著一種怒不可遏的語氣，他立刻從軟榻上爬起，伸手拽住紅袖的手腕，全身因難以置信劇烈顫抖著。

「當年你把我弄丟後，是蘭穎把我撿回來的，不然我還有哪裡可去？」

「？你們認識？你跟她是什麼關係？」蒙嬌嗅除一股不尋常的氣味。

肖不凡沒有回答，在蒙嬌再三追問下不得已才開口，「她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

「什麼？！！」蒙嬌驚呼一聲，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遊移，仔細觀仔細看，發現兩人眉宇和臉型還是有幾分相像的。

「你跟我走！我帶你去南商，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肖不凡說完就拉著她向外走，卻被她一把推開。

「不！我不走！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不凡哥哥，我不甘心，我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