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翹著二郎腿側坐在椅子上，手上把玩著拇指大小的玉石，他拿起桌上的雕刻刀，在上面勾勒出人的輪廓和衣服，一筆一劃都顯得格外認真，令後來進屋的下屬們都不忍打擾他。

約摸兩個時辰的功夫，一精緻的小人展現在人們眼前，不是筆挺挺的站著而是有動作有姿態，唯一令人好奇的是小人沒有五官，平白少了分靈動和生氣。

「嘖，真丑！」他對著光滑的臉蛋剛刻上一筆，就突然緊皺眉頭，把玉石和工具齊齊摔到地上，看著碎成幾瓣的小人，他別過視線緊皺眉頭。

無論怎麼雕，哪一個都不像他。

「主子，伏羲四皇子來了。」屬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只得比長久的沉默後硬著頭皮開口。

「他來做什麼？」穆青懶散的向後一靠，很快有下人跑上前倒茶清掃。

「還能做什麼，想必是有事相求，我們做這行的，不就賺這個錢麼。」下屬剛說完，餘光就瞥見肖不凡已經進了院子，還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想來剛才那句話，定是被他聽到了。

「請他進來。」穆青想起那位大殿上談吐不遜的男子，本就料到自己會與他見第二次，卻沒想到這麼晚。

肖不凡被請至偏廳，等了一會兒才看見穆青從內室出來，地上還殘留這玉石的細小碎片，在難得的晴天里微閃著光芒。

「讓我猜猜，殿下此番前來，可為調查皇後娘娘？」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他，無論何時何地都是有話直說。

「你只猜對了一半。」肖不凡品一口春茶，發出一聲讚歎，「我今日過來是想讓你幫忙調查一個人。」

「哦？是誰？」

「你看看這個。」

穆青這才發現肖不凡隨身攜帶了一支畫軸，他接過畫軸將其展開，看到上面的畫像時，震驚的表情瞬間僵硬在臉上，而他身後的下屬看到的反應更大，直接跑到門口狂吐，估計連昨夜的晚飯都給吐出來了。見這場面，肖不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就是小偷偷走的東西？」穆青恢復平日的神態，趕緊喝口茶壓壓驚。

「你果然知道，不錯，這就是小偷偷走的。。你要把她稱之為東西也行。」肖不凡慢慢捲起畫軸，把它放到桌上。

「具體要求呢？」穆青沒有拒絕，但眉頭已經微微皺起，「這可是件苦差事。」

「沒什麼具體要求，你只要查出她是誰就行。」肖不凡嘿嘿一笑，一副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口氣回答他。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穆青翻了個白眼，瞥見還沒回過神的下屬不經扯了扯嘴角，「活兒我接了，報酬怎麼說？」

肖不凡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眺望遠方笑而不語，穆青明白他的意思，稟退下屬後再次問了這個問題。屋子裡台幾上靜放的魚缸中，幾尾紅色從海藻間慢慢游過，帶走默默流逝的時間。

「本皇子想問穆堂主一個問題。」突然變換的稱謂讓穆青微微一怔隨即明白接下來的談話不止是報酬這麼簡單。

「什麼問題？」

「探子本身是一種高危職業，來的人多去的人也多，惹上的仇家也是數不勝數，甚至有時候賺的錢還抵不上一次出診費，更重要的是，雙面間諜的身份一旦暴露，不止是堂主你，就連整個穆堂也會毀於一旦。」

「殿下這是在威脅我？還是在警告我？」穆青面無表情的問他，深色的瞳孔里似有暗潮湧動。

「兩者都不是，亦或者兩者都是。現在的我，在你面前是一位擺著架子的皇子，而我與肖霖染是對頭，自然會在利用完你後將你除之而後快，但同樣的，現在的我也可能只是一位商人，消息靈通的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

「伏羲的四皇子，蒙嬌公主的駙馬爺以及南商背後的商人。」

「沒錯，我在南商經商多年，按商業來說，那裡已經是我的地盤了，如今我想誇大涉獵範圍，混亂的伏羲無疑是案板上的魚肉，你若助我，拿下伏羲的功勞一半歸你。」

「這確實是個誘人的條件，但殿下似乎忘了，我只是個探子，即便賺錢，也不會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看樣子，穆青這是婉拒了，但肖不凡並不灰心，他從沒想過僅憑一兩句空話就發動他。

「本皇子說過，雙面間諜不是長久之計，無論是為心愛的還是為忠心的，穆堂主都要再三考慮，以免後悔莫及。」

「！殿下的話，我記在心裡了。」穆青的心一下子揪緊，肖不凡果然派人查了自己，那遲琊的事他或多或少也都知道了。

「對了，這次的報酬，若肖霖染問起，不論是說謊也好不答也罷，都不要告訴她真實情況，她出兩倍那本皇子就出三倍，以此類推。」

「如此，穆堂還要多多仰仗殿下了。」

「其實，我更希望能和你成為朋友。」肖不凡起身，離開之際留下這麼一句話。

穆青把剩下的茶水飲盡，起身朝內室走去，走至書桌邊拉開最上層的抽屜，裡面放滿了玉石的碎片，每一個都沒有臉，但每一個都是遲琊在他腦海里美好的姿態。曾經說過的報復最終無疾而終，肖不凡的話讓他重新審視這段關係，若有一天自己失敗了，是否會拖累他？

曾經的遲沐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雖然最後的結局還是皆大歡喜，但人人各異，如果事情走到那步田地，穆青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他。

再去見他最後一次吧。

他低喃一聲，輕輕撫摸無臉小人。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沿官道向北行駛，一路似郊遊般走走停停，車內不時傳來歡笑和令人害羞的聲音，路過的人都認為裡面是對小夫妻在打情罵俏，而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突然，馬車左後方傳來一串疾馳的馬蹄聲，幾個策馬而過的青年揚起一股煙塵，也捲起馬車的車簾，嗆的車內其中一人不停咳嗽。

「敢欺負我媳婦？本王看他們是不想活了！」另外一人兩指一彈，打出一顆石子，正好打在馬腿上，為首之人瞬間摔下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