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願出來一見，那也休怪我們無禮強闖了。」長彥自然是懶得再多說，朝著湖水一指點出，便想把那兩隻小妖拘上來再細問。

「休想！」湖中小妖一聲冷哼，一道神光便沖霄而來，竟擋住了長彥的那一指。

有些門道，穆子燁站在師兄身邊摸了摸下巴。長彥也是沒想到，兩隻小妖身上竟有這等法器，看來他們口中的那個大王不管是不是熟人，都不是普通的妖怪。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水下，一手伸出，掌中生乾坤，將半空中的那道神光整個給拘了過來，握到手裡方才認出，這竟是東海的鮫人淚。

「你…你們…究竟是何人？」見狀，水下的那兩個聲音明顯也有些慌了，似乎是沒有想到這寶物會這麼簡單被人奪了去。而長彥只是一揮袖子，湖水瞬間破開，他們兩個也一下就給扇了上來，然後被定在岸邊。

穆子燁眯眼仔細一瞧，發現這兩隻妖一大一小，一胖一瘦，一白一黑，瑟瑟發抖地緊抱在一起，實在是有些不太對稱。

「你們在我們洞府前竟如此囂張，等我叫醒大王出關，有你們好受的！」那黑瘦黑瘦的小妖硬撐著膽子搶先開了口，這應該是在水裡第二個說話的聲音。

「可…可是大王不是說了，他閉關的時候，我們被打死了也別叫他，不然他出關了也要先給我們好看。」另一個胖妖怪委屈巴巴道。

「你閉嘴。」瘦妖怪咬牙，接著道：「要不是你個蠢貨剛才嘴漏說大王被歹人傷了，他們怎麼敢這麼快就動手。」

穆子燁也沒打斷這兩隻小妖吵架，只是還直直地瞧著他們，分了好半響，他才分辨清楚。這黑瘦黑瘦嘴巴強硬的小妖應該是只蚯蚓精，而另一隻白白胖胖嘴巴比較漏的，大概是條蛞蝓精。

這才開口：「夠了夠了，我們也沒想傷你，就是來問個話，不必這麼慌張。對了，剛才你們說什麼大王還在下面閉關？去個人把他叫上來罷。」

「不去。」那瘦妖怪語氣異常果決，「大王閉關前說了，我們若是下去打擾到了他閉關，那他出來定要剝我們一層皮。」

「哦？」穆子燁摸了摸下巴，笑道：「看來你們大王還是個暴躁性子。」然後又左移一步搭上師兄的肩膀，從他手中拿過鮫人淚，循循善誘：「你們若實在不敢去尋，那便罷了。我們現在就走也無妨，不過我看這串珠子也不是什麼輕賤的貨色，若是被我們一齊帶走，你們大王出關發現自己的珠子被你們弄丟了，恐怕就不只是脫層皮這麼簡單了。」

聞言，那黑瘦妖怪臉上顏色黑紫綠變換不定，白胖妖怪臉上也青白紅交錯不定，實在精彩，看得穆子燁都有些眼花繚亂了。

瘦妖怪糾結了好半響，才轉頭對著胖妖怪斥道：「還不趕緊下去找大王過來，萬一弄丟了手串，你賠的起麼？」

「大哥，我怕。」蛞蝓妖不敢搖頭，可是一雙大眼睛竟已眼淚汪汪，滿是委屈。

「出息！」瘦蚯蚓伸手重重地敲了一下胖蛞蝓的頭，小聲道：「我們自己家的大王，你怕什麼？要怕也是他們怕。」然後一腳就把他揣進了湖裡，轉頭陪笑：「兩位大仙且稍等，我這弟弟雖然膽子小，但最是聽話靠譜，定把大王叫上來。」

「如此便好。」長彥點頭。而穆子燁看著已無波瀾的水面，忽然嘆氣，唉，要是師兄什麼時候也有這麼聽話就好了。

「你們這兩個沒出息的東西，我把鮫人淚都借你們用了，竟守不住個方寸大的湖，還要本大王親自出馬，待會兒有你們好看。」

不過片刻功夫，湖水又再次攪動了起來，還傳出陣陣咄咄怒喝之聲，似乎是個故做粗莽的少年之音，要說老成吧，又感覺比穆子燁這種仙界的『娃娃』還要嫩上幾分；可要說年輕稚氣吧，語氣卻又活脫脫像個流氓，聽得這個瘦妖怪都戰戰兢兢地不住顫抖了起來。

等等等等，這個聲音，穆子燁忽然一呆，一番仔細辨認之下，怎麼還真有點像他和師兄認識的一位故人。然後嘩啦一聲，這一池清潭就猛然掀起一個百尺巨浪。

待浪頭散盡，原先的那個胖妖怪已經如履薄冰地跟著一位模樣稚氣的藍衣公子站在了湖面上。

「他奶奶的，是誰這麼大膽子，竟敢搶本大王的東西！」那少年嗔怒，盯向穆子燁二人，一副正準備撒潑的樣子。

日光和煦，照在剛才掀起的蒙蒙水汽中，竟已映出了幾尺虹橋。可穆子燁卻吞了吞口水，與少年兩兩相望，忽然有些尷尬。連長彥都不禁微愣，這個細皮嫩肉的少年，確實長得眼熟。

而那少年看清二人模樣後亦愣，在原地頓了好半響，才終於又氣沖沖地小跑了過來。這傻乎乎的蚯蚓精是個沒眼力見的，見到自家大王跑過來了，還以為是要出頭，連忙眼淚汪汪道：「大…大王，就是這兩個潑皮想搶大王寶物，還死活要打擾大王閉關。」

「你們這兩隻沒眼力見的東西，平日里我都是怎麼教你們的？對貴客要禮數周全，恭敬相迎，可如今倒好，我自家的哥哥來了，你們竟都不曉得提前下來通報一聲？這兩天果真是白養你們了！」不料這少年過來就是一拳頭，毫不留情地砸在瘦妖怪沒幾根頭髮的半禿頭上，聽得穆子燁心裡都咯噔了一下。

然後那少年又轉過頭，忽然一臉泫然欲泣地握住了穆子燁和長彥各一隻手，可憐兮兮道：「大哥哥二哥哥，總算是再見到你們了，你們不知這千年光陰，弟弟我過得好生凄涼，好生困苦哪！」

穆子燁傻傻地看著這個似乎正準備哭訴的少年，默了半響，又默了半響，終還是沒能忍住，好奇問：「子沐，不對，三弟，千年不見，你如何成山大王了？」

「不是，二哥哥，我…」子沐臉上不由一紅，連忙看向那兩個被嚇得已經抱成一團的小妖怪，斥道：「剛才是不是你們又胡說八道叫我大王了？都提醒多少次了，別老大王大王的叫我，這種痞里痞氣的妖界風氣要不得，現在倒好，丟人都丟到哥哥這了。」

然後才回頭對著穆子燁二人笑了笑，一臉的人畜無害，道：「兩位哥哥不要誤會，我本來只是好心想指導一下他們修行法門，君上不也常提六界一家麼？只是我前些日子不小心被人打傷了，這才不得以拜託他們幫忙護法的。」

「竟是如此緣由。」穆子燁似笑非笑得看了子沐一眼。

「哥哥別在外面說話了，趕緊隨我入宮裡喝兩杯，千年未見，弟弟我這肚子里也實在是咽了許多苦水。有什麼話，我們邊喝酒邊聊。」說罷，子沐就連忙把穆子燁和長彥二人拉進了小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