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彌塵還真是個十分老實的小和尚，說話絕無虛言。他說隱約記得路，也確實是隱約，沒摻半點水分。

他們是在清晨天空剛破曉之時落在上京邊上的，然後這小和尚便興高采烈十分有信心得帶著他們下山坡去尋白雲寺了，可是直到響午時分。別說是寺廟，連行人的影子都半個沒碰著。

「小師傅，你真的認識路麼？」又是一程輾轉，他們折騰許久，卻又走到了同一棵老樹下，連長彥都忍不住撫額問道。

「應該是這條路的…小僧也不明白…為什麼走進林子了…」彌塵不禁汗顏，有些尷尬，似乎是真的越走越偏了。

「看來小師傅所言不虛，確實是隱約記得路。」穆子燁朝著彌塵那邊瞧了一眼，夭夭還把他護得死死的，只好忍笑道：「罷了罷了，再指著你尋路也是為難你了。我還是問問這一方的土地，這白雲寺到底如何走。」

說罷便俯下身去，在幹硬的泥地上畫了一道符籙，只是時間過去半響，周遭卻並無什麼反應。怪事，穆子燁半彎著腰，眼裡掠過了一絲疑惑。

「怎麼？仙門正派出來的弟子，連個鬼仙都喚不出來麼？」夭夭在旁邊嘲笑了聲，「讓本姑娘來叫給你們看看。」

然後就一腳重重地蹬在了這地上，可是過了片刻，卻依舊沒什麼反應，夭夭也不禁一呆，道：「我都一腳跺到土地頭上了，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見狀，長彥也俯下身去，閉著眼睛一指點在地上，他自然是瞧出了並非是子燁和夭夭的問題。半響之後，他才睜開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開口：「不用再叫了，這方圓三千里，都沒有任何土地或是山神的蹤跡。」

「那我上天看看，」穆子燁搖頭，然後一個轉身便沒了蹤跡，等再回來的時候，才指著一個反方向道：「小師傅，我們還是先送你去安置了你師傅的舍利吧，是那個方向，不遠了。」

因為小和尚也沒明白剛才的事是什麼意思，所以還是心很大地點了點頭，並沒有什麼擔心。

「土地山神之流，要麼是神仙貶黜下界的，要麼就是普通的地縛靈修成的，雖有仙祿，但大多靈力低微，甚至被剝了仙力，連入仙籍的都極少。無論是對哪方勢力，都很難構成威脅，怎麼會大批失蹤呢？」路上，穆子燁偷偷對著師兄傳音：「難道是有人想混淆九重天的視聽不成？」

「我們還是先去上京裡面看看具體情況再做定論吧，萬一是萬妖窟之流在故意生事也說不準。」長彥抱著自己的長劍『落堯』，心裡也有些看不明朗。

穆子燁剛才騰雲，自然是瞧見了白雲寺。故而按他指的方向，一行人終於沒費太多周折，就走到了寺廟門口。正所謂高山立名塔，深林隱古寺，此言果然不虛，這白雲寺隱於上京郊外林深時，若不仔細去尋，確實是很難尋到。

與眺望上京城時隱約感覺到的那種邪性不同，這座古剎明顯有著佛門念力加持，一臨近便讓穆子燁有了一種十分平靜祥和的感覺，甚至還能隱約聽見陣陣過往高僧留下的禪唱之音。彌塵在這裡待些日子，應該也無甚大礙吧，穆子燁摸著下巴在寺門前思忖了片刻，相比跟著他們去上京，這裡普通的魑魅魍魎很難進去，或許還要安全不少。

「兩位施主，多謝這一路的照顧了。」彌塵在旁邊十分恭敬地對著二人行了一禮，接著道：「小僧感激不盡，都到這兒了，兩位施主不若還是入寺休息片刻吧，這白雲寺主持是師傅生前的好友，最是和善不過了。」

「罷了罷了，」穆子燁笑了笑，道：「我和兄長還是得先趕路去一趟上京城，就不叨擾佛門清凈了。」然後才發現夭夭竟已變成了一瓣桃花，藏在小和尚衣兜里，不禁搖頭：「你這小妖，大傷未愈就想進佛門清凈之地，也不怕被佛力傷了元氣。」

「本姑娘可不是普通的妖怪，這種地方來多了，才不怕呢。」夭夭滿不在乎地傳音答道。

「好，不怕便不怕，」穆子燁略有興趣地瞧了一眼她真身，心想留她在小師傅身邊也是算個保障，就沒想多管了，只是侃了一句，「不過萬一被人給捉了去，可別讓小和尚去上京找我們來救你哦。」

「哼，你們當我是何人，自然不會。」

「師弟，十里外有個小湖，裡面似乎有幾隻小妖，要不我們先過去問問。」在一旁，長彥忽然傳音提醒，自從剛才他發現了異常之後，就一直在留心附近的各種氣息。

穆子燁輕輕點頭，然後便與師兄辭別了彌塵二人，轉身朝那小湖方向走去了。這小湖在林子深處，與一道山澗相連，穆子燁雖然和師兄刻意沒有騰雲，但與彌塵這個凡人分開了以後速度當然快了許多，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已走到那山澗邊，快要到了。一路的長草及膝，顏色倒也甚是好看。

那小湖在數座高山的環繞之間，與幾樹桃花交映，春寒凜然，確實適合藏身，比之前穆子燁去的那個蜘蛛洞要好上不少。穆子燁在那湖邊站定了，然後半俯下身，伸出二指將一道仙力壓入了湖中，才感覺原來在這深水之下，竟還有一方不小的宮殿。

嘖嘖，看來在這凡間散居的妖怪，也不全是習慣過苦日子的。而長彥守在旁邊，也沒拔劍，因為對付一般的小妖，他們自然是不想動殺手。

「來者何人？」湖水突然劇烈地攪動了起來，發出陣陣的瓮瓮之音。

「驪山門下白宸仙君一脈，因家師算得這上京水脈之中邪氣滋生，似有反常，故派我師兄弟二人前來徹查，以奏明九重天。但進入上京地界後卻不見土地山神，觀貴府在上京紮根以久，想必是知道一二，還望告知近日以來，這附近可有還出過什麼怪事沒有？」穆子燁坦然開口。

「土地之事我們不知，但近來各大勢力皆派探子前來上京城打探，想要尋墓竊仙燈，我們是知道的。」湖中忽然又傳出了另一個瓮里瓮氣的聲音，冷笑道：「不過你們究竟是何人，難道以為水神隱世，就能借他的名頭行事，冒充其弟子了麼？」

「哦？」穆子燁倒是心生好奇了，道：「為何你們一口便咬定我們是假冒的，有何依據不成？」

「自然是假冒的。」原先那個聲音搶先答，「六界皆知，水神白宸只有兩個弟子，還都是我們大王兄弟，如今小的那個，正被水神處罰，在崑崙山上面壁思過，又怎會來連祁國。」

難不成師尊罰我面個壁，整個六界都知道了？穆子燁不由冷汗，等等，這兩隻妖怪怎麼看都只是兩隻普通的水妖，他們的大王，應該也是只水妖吧，他和師兄，什麼時候有個水妖兄弟了？

「兩位，我與師弟既已到了貴府門口，不若還是請兩位口中的大王出來一見。」在一旁，長彥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

「不見，我們大王不久前才被歹人所……」第一個聲音話剛說一半，另外一隻妖怪就連忙堵住他的嘴，搶先道：「實在不巧，大王已經閉關，吩咐我們說恕不見客。若是把他惹出來，有你們好受的。」

呃，這兩隻小妖卻是有意思，穆子燁不由略呆，心想自己與師兄此遭也並未內斂仙氣啊，怎麼連兩個小妖怪都嚇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