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要去哪裡啊？」宋溫看著收拾藥箱的陳斐年，趴在桌上抬眼看著他。

「Martin先生讓我去看個病人。」陳斐年淡淡道，一絲不苟地準備著東西。

「那……是去英租界咯？」宋溫似乎有些不屑地皺了皺眉頭。他可是一點也不喜歡那些踩在國人頭上作威作福的洋人！

「不是。」陳斐年從衣架上取下帽子就要出門，卻被宋溫扯住衣角。

「老師……您沒刮鬍子。」宋溫忍住笑意，取來工具，替陳斐年搭理儀容。

三十齣頭的年紀，是一個男子最有魅力的時候。陳斐年本來就生得英俊儒雅，卻不愛打扮自己，整天泡在醫學書籍和藥品里。

陳斐年僵直了身子，由著自己的學生給自己刮鬍子。他不經意間看到了宋溫黑曜石一般的眼瞳，就再也移不開眼。

宋溫已經二十三了，但卻還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有時候還是有些意氣用事，讓自己操了不少心。

不過他做什麼都很認真，並且傾盡全力。這是陳斐年很欣賞的。

「好啦！」宋溫用濕帕子擦幹凈了陳斐年的下巴，眯起眼睛笑起來。

陳斐年這才收回神來，戴上了帽子。

「老師，我也要去！」

這下陳斐年知道了，宋溫給自己剃鬍子就是一個交換條件。

「唉……真拿你沒辦法，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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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兒。」顧南川打開了陸耀琛卧室的門。

陸耀琛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頭低下去。他一點也不想看到顧南川。

顧南川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反應，也並不惱怒，走到床邊，手放在他的發頂上，柔聲道：「我給你找了醫生，今天讓他瞧瞧？」

陸耀琛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幽藍色的大眼睛似乎在質疑顧南川話語的真偽性。

「想見到陽光嗎？」顧南川的手繞到了他的下巴處，欣賞著他優美的輪廓。

「我幫你。」他俯身落下一吻，輕輕柔柔，若有若無，像一陣清風，匆匆忙忙擦過陸耀琛的雙唇，曾纏綿過，卻最終選擇了離開。

顧南川噙著笑意，滿意地看著陸耀琛不可置信的笑容。

傻瓜，我是真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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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斐年敲了敲顧府的大門，來開門的是一位女傭。

「陳醫生嗎？」她只是探了個頭出來。

「是的。」陳斐年摘下帽子點點頭。

「額……我先給顧先生說一下。」女傭關上了門，陳斐年和宋溫在門外等待。

「嘖……這是個什麼大人物？能讓英國大使幫忙，行為還這麼神神秘秘的。」宋溫雙臂環胸，有些鄙夷地扁了扁嘴。

「噓。」陳斐年制止了他。這個年代，亂說話的後果不堪設想。

宋溫不服氣地閉了嘴。

「請進。」門大打開，屋外的陽光爭先恐後地擠進來，卻仍然點不亮這偌大的房間。這裡好像是一個幽邃的密道，填充物只有黑暗，無盡的黑暗。

宋溫有些害怕地朝陳斐年靠了靠，有些緊張地朝周圍看著。

陳斐年皺起眉頭。雖然白化病人沒辦法見光，可是這樣昏暗的光線……要麼誇張了，要麼……病得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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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顧南川倚在陸耀琛的卧室門上，手上刁著一支點燃的雪茄，紅色的亮點在整個房間里顯得那麼突兀。

「叫我陳大夫就好。」陳斐年朝顧南川點了點頭。

「請進。」顧南川打開了門。

陸耀琛坐在床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絲質睡衣，睜著幽藍色的大眼睛看著進來的二人，好像看待來自新世界的人類。

宋溫看到陸耀琛，微微張大了嘴巴。

「你是……你是……」他有些驚訝的捂住了嘴，卻被陳斐年掐了一把，示意他不要大呼小叫。

顧南川挑起眉毛，對於宋溫的行為非常不滿意。他捏起宋溫的衣領，冷冷地開口：「你是誰？不幫忙就出去。」

宋溫被顧南川的眼神嚇住了，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先生，他是我的助手。」顧南川聽到陳斐年的話，才半信半疑地鬆開了宋溫。

陳斐年看著床上的陸耀琛，皺起眉頭。

按道理來說，白化病人的眼睛通常是半閉的狀態，眉毛和頭髮也會是淡黃色或者是白色。但陸耀琛有一雙大眼睛，毛髮都是閃耀的銀色。

「您是從什麼時候發現這種病症的？」這樣的癥狀，絕不可能是一出生就有的。

「三歲。」陸耀琛眨了眨眼睛。他相信對方就是醫生。

宋溫在一旁流暢地記錄著信息。其實在陸耀琛回答之前他就寫下去了。這個陸家三少，他是見過的。

「現在多大？」陳斐年問道。

宋溫在心裡算了算，在紙上寫下：十八歲。

他記得那日陸耀琛被陸家大少爺曝曬在陽光下，是他十三歲的生日。現在已經五年了。

「十八。」

陳斐年沉默了一會兒。現在他不好著手處理陸耀琛的病。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白化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