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字未參透
小說: 不折花 作者:冯寞 字數:2946 更新時間:2019-09-23 01:00:45
接下來也沒什麼好看的東西了。兩人對視一眼,準備離開。
剛走幾步,迎面走來一人,正是剛從樓梯上下來的王爺。
正好就打了個照面,蘇醒也不避諱,笑著打招呼:「艷福不淺呀,王爺。」
王爺也停下腳步,上上下下地將他整個人看了好幾遍,微微皺起了眉:「你還沒走?」
「明日便走。」
王爺點點頭,眼底有一抹急切一閃而過。
蘇醒注意到了,後退一步,笑道:「天色不早了,我和神君先告辭了,日後有緣再見。」
轉身便往外走,白忱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而王爺卻在原地一動未動。他眼底的急切也在蘇醒轉身的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分明剛才蘇醒在的時候恨不得立馬去見白芍,可他走了,想見白芍的念頭不僅不見了,心裡還覺得這個念頭簡直來得莫名其妙。
方才怎麼就不多同他說兩句呢,神的歲月漫長無邊際,人的生命卻短暫如夏花,說不準此後一別餘生都再難相見。怎麼就不同他再說兩句?哪怕是一句「保重」也好!
可這懺悔也未持續多久,當他跟人到白芍房裡時,心裡關於蘇醒的一切波動,都瞬間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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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兩人便啟程回雲聲樓。
一路騰雲駕霧,才晌午便到了。仰頭看見雲聲樓熟悉的牌匾,蘇醒頭一次發自內心地覺得,這是他的家,不管在外面如何,這裡都會是他最後的容身之地。
白忱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
「小主子、上神,雲聲君正在廳堂等候二位。」
兩人跟著丫頭一路來到廳堂,一推開門就看見滿滿一桌子的菜。百里雲聲剛好站起來。
「想來你們一路疲乏應該還沒有用飯,為師便讓人做了飯食等著了。」
蘇醒往桌上一瞅,都是自己愛吃的。
他就一樂:「師父,您真好。」
百里雲聲板著臉:「覺得好你下次學習術法便認真些,也算是報答為師了!」
蘇醒頓時收了聲,拉著白忱坐了過去。
一提到學習他便這幅模樣,百里雲聲有些氣惱,但白忱還坐在那,他也不敢發火,只得恨恨地剜了蘇醒一眼。
站在門邊的凌蝶看見這一幕,心中不禁腹誹。
一大早聽見兩人今日要回來的消息,便急急忙忙地吩咐她們趕緊多準備蘇醒愛吃的菜,怕他在人間吃不到好吃的。現在人回來了,還擺個臉子,不曉得雲聲君從出生到現在這些年,為何總是學不會坦誠。
一頓飯蘇醒吃得是狼吞虎咽,百里雲聲就坐在他對面看著他吃。
直到他吃完了,才道:「人間的東西是不是遠不如雲聲樓?」
蘇醒回答得坦誠:「比雲聲樓好多了!」
「……」百里雲聲的臉一下子拉得老長。
「哦對了。」蘇醒擦了擦嘴,道,「師父,徒兒在人間碰到一件事。」
坐在他旁邊的白忱不動聲色地頓了頓,才接著提起筷子。
百里雲聲冷哼一聲:「哦?」
蘇醒便將他如何變成女子,如何到王爺府上,如何離開王爺府的所有都說了一遍。
聽他說完,百里雲聲的臉色都變了。
「有這等事?」
問出這句的同時他看向白忱,目光有詰問之意。
白忱放下筷子,思忖片刻,道:「能將男子變成女子並封住術法的,只有神、仙和魔。而這些日子魔界一直作亂,這件事情想必與他們脫不了關係。」
「那您將如何?」
白忱抬眸,眼中溫和笑意褪了個幹凈。
「魔界動了不能動的人,總該給個說法。」
百里雲聲點點頭,片刻之後站起身來,沖白忱行了個禮:「小神還有要事要辦,先退下了。」
說完,看了蘇醒一眼,大步離開了廳堂。
凌蝶跟在他身後。
他走得很快,連凌蝶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腳步。
一路直奔書房,到了地方,他「咚」的一聲踹開門,眼底的心疼和怒意才迸發出來。
凌蝶輕輕關好門。
「這有多危險。」
隱忍半晌,他才開口,卻也注意著不敢大聲。
「有多危險!這要是出了事,要說法有什麼用?嗯?有什麼用?」
凌蝶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嘆了口氣。
百里雲聲煩躁地擺擺手:「我不想喝。……堂堂上神,連個人都看不住!也怪我,我本不該答應孽徒和他去人間的。」
「怪我,怪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火發不出。
凌蝶垂下睫毛,緩緩道:「您不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嗎?」
「怎麼?」
凌蝶抿了抿唇,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說了些什麼。
百里雲聲一頓,立馬看向她:「你是說,這件事就是他——」
凌蝶搖了搖頭:「未必。依我看,上神對小主子寵愛有加,重視非常,這是事實。」
百里雲聲回想了一下提到這件事時白忱的臉色,也覺得裝不了假。
他不由得皺起眉。
凌蝶接著道:「但其中也難說沒有蹊蹺。連您想在人間找一個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怎麼到了術法高深莫測的上神身上,反而就做不到了?」
百里雲聲神色凜然。
凌蝶微微嘆息:「您是關心則亂。」
「這件事先按下。」百里雲聲將杯里的茶一飲而盡,目光死死地盯著茶杯的底,「看他能討個如何的說法。」
良久,低聲嘆道:「跟神扯上關係的,能有幾個有好下場啊。」
捏著衣衫的凌蝶微微一頓,抿了抿唇,還是將衣衫披在了他身上。
「別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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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白忱正在更衣,房間的門便被敲響了。
他挑了挑眉,不欲將衣裳再穿回去,便只披了件外衫就去開門。
蘇醒抱著枕頭,正站在門口。
「怎麼,又睡不著?」
蘇醒點點頭。
他其實並沒有聽清白忱在說什麼。
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耳朵是何時紅了的。
高大俊朗的男子輕倚著門站著,披散的青絲如墨般傾瀉。身披著淡紅的外衫,衣衫下的肌膚若隱若現。眼神中略帶慵懶,嘴角笑意溫和。
此情此景,叫人如何不悸動。
白忱低頭看著他,神情戲謔:「都是男子,我有的你沒有?嗯?」
尤其是最後一個「嗯」,語調微微上揚,溫柔中帶著致命的誘惑。
蘇醒咽了口唾沫,艱難地將視線從他腰下面移開,驢唇不對馬嘴地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噗。」
白忱被逗笑,肩膀抖得厲害:「愛自己的便也要愛別人的?這是你跟孔子學來的?」
被他嘲笑,蘇醒才反應過來,忙擺擺手,補救道:「不是,不是,我不愛別人的……」
白忱俯身湊近:「哦?」
蘇醒憋了半天,說不出口,氣道:「只會欺負一條小魚算什麼本事!」
白忱笑了,吐字慢慢悠悠:「我可不欺負普通的魚。只不過是喜歡哪條才欺負哪條,這也有錯?」
「……」
蘇醒一邊捂著發燙的臉頰一邊憤憤地想,這老桃花修鍊這些年別的本事沒有,就只會油嘴滑舌了!
想到這裡便又忍不住地想,他有沒有跟別人這樣說過話?有沒有也把別人逗得面紅耳赤、卻又禁不住的歡喜?
既按耐不住的竊喜,又覺得莫名傷感,心思斗轉千回,說不清道不明。時而沉沒,時而又翻湧。亂上心頭,不明所以,殊不知,只因一字未參透而已。
進門之後白忱便去洗澡了,他在床上躺了半天,聽著屏風那頭的水聲,感覺像是有人用一根羽毛在他心裡扇啊扇,癢得不行。
思來想去,他躡手躡腳地爬起來,用了個小術法,想讓自己飄起來一點,這樣走在地上便不會發出聲音。
身體變得輕盈起來,蘇醒心頭一喜,正打算飄過去偷看白忱洗澡,突然感到不妙。
怎麼……越飄越高了!
他動了動四肢,卻發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路往上飄,直到貼上房頂才停了下來。
「師父,」他在心裡不知道第幾遍的遍無聲懺悔,「我明日一定好好練習術法……」
且不說下不來,就算貼在這上面,也只能看見屏風後頭浴盆的一個沿。
至於裡頭是什麼光景,他也只能自己幹想了。
……
白忱洗完澡,擦著頭髮從屏風後頭走出來,見床上空無一人。
他揚了揚眉,語氣驚訝:「嗯?走了?」
蘇醒剛想開口求救,又覺得那樣他一定會知道原因,實在是有失體面。一時間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糾結萬分。
白忱長長地嘆了一聲:「那今夜,豈不又是個無眠夜——」
蘇醒剛想開口,整個人卻突然失重,直直地從頂上掉了下來。
然後落入一個溫柔的懷抱。
白忱低頭看著他,眼底儘是笑意。
蘇醒撓撓頭:「你怎麼知道的……」
白忱就那麼打橫將他抱到床上,在他唇上吻了吻。
「你那點小把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