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慌不擇路的施念，跑進了死胡同里。

他趴在堵住去路的那面牆上，哭成了淚人。

他並不愛哭，這還是他五年來的，第一次哭。

這五年裡，無論受到怎樣的欺凌，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無論心裡有多難過，他都不曾哭過。

可是，所有的堅強，都在再次看到戚可煊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小念~」

身後，響起戚可煊的聲音，他又像從前那樣，伸手去揉施念的頭髮。

可指尖才挨到施念的頭髮，就被施念頭一偏，落了個空。

他的小念，已經恨他恨到了，不願再讓自己觸碰？

戚可煊心中酸澀無比。

「小念~我，回來了。對不去，當年，」

話未說完，便被轉過身的施念，帶著距離感的一聲『哥』，給打斷，「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吃過晚飯了麼？」

看著施念還掛著淚痕的臉上，露出的笑容禮貌且疏離，戚可煊的心，被攪得生疼。

「還沒來得及吃。我來找你，就是想和你一起吃晚飯。」

「這麼長時間沒見面，還是我來請你吧，就算多謝當年哥哥你的照顧。」

「小念~」

戚可煊的心，疼的讓他難以呼吸。

「不知哥哥的喜好這些年可曾有什麼變化？如果不介意的話，就去你從前最喜歡的『知味閣』，你看，可以麼？」

看著施念那被客服部培訓出的職場標配假笑，戚可煊強忍心疼，點了點頭，「那就去『知味閣』。小念應該不會忘了，我戚可煊喜歡一樣東西，就會喜歡一輩子，包括，人。」

「哦，是麼？那太好了。」

施念笑著，顯然沒把戚可煊的話聽進去。

他抬手看了下時間，「那我們現在就去吧？稍晚可能就沒位置了。」

「沒關係，我來找你的時候，已經在『知味閣』訂好了包間。」

包間，那可是設了最低消費的。知味閣，又是出了名的貴。

這讓原本打算用半個月的工資，請戚可煊在大堂吃一頓的施念，有些騎虎難下。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願意在戚可煊面前示弱，故而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隨著戚可煊走出小巷。

站在街口，他習慣性的拿起光腦準備叫車，卻被戚可煊抬手制止，「我開車過來的。」

也對，戚家獨子嘛，車多的就好像女人的包，什麼時候需要靠公共交通或者打的出行？

施念自嘲地笑了下，跟在戚可煊身邊，又回到了公司的門前。

陳凱竟然沒走。

他興許從同事口中打聽到了戚可煊的車，所以就等在戚可煊的車邊。

「施念！」

一看到施念，他便立刻沖了過來。

施念看到他也眼前一亮，口中喊著「陳凱！」，腳下快跑幾步迎上前去。

看著他一反與自己在一起時的疏離，沖向施念的背影，戚可煊牙根都快咬碎了。

「陳凱，你現在身上帶了多少錢，能不能借給我？」

衝到陳凱身邊的施念，拽著陳凱的袖子，湊近陳凱低下的腦袋，小聲問。

陳凱連忙點頭，根本不問施念為什麼要借錢，「有**萬，你賬號呢，我現在轉給你。」

施念大囧，「我就要一萬，一萬應該夠了。就是吃頓飯而已。」

陳凱邊擼起袖子打開光腦調出自己的賬戶，邊順嘴問，「什麼飯，需要一萬？」

「知味閣，他來找我之前，已經訂好了包間，但我想，還是我買單比較好。」

陳凱心頭一喜。

這表明什麼？

表明不管從前施念和那個男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施念現在都只想和他劃清界限。

不然的話，靠打工賺學費的施念，絕對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的，請那個人在知味閣吃飯。

手一抖，轉了兩萬過去。

「知味閣東西貴，你多準備些錢在身上，若還是不夠，再給我電話。」

施念沒有推辭，反正這錢也是借的，他又不是不還，多準備一點，也省的一個不小心出醜。

「謝謝你。等發了工資，我請你吃飯，不過先說好，我可請不了太貴的。」

「那你請我喝奶茶吧，我一個人有時候不太好意思去買，怕人家說我娘。」

「嗯！」

不遠處的戚可煊，看著相視而笑的兩人，整個人從裡到外，已經疼的沒了知覺。

他終究，還是晚了麼？

不，這個結果，他不認！

可就算再怎麼覺得眼前一幕刺眼扎心，他也沒有上前拉開施念。

因為從施念和那個男同事的動作中，他可以看出，施念在向那個男的借錢。

這個事實，讓他心疼之餘，更讓他羞愧得不敢上前阻止施念。

他查過施念的賬戶，這些年戚家給他的錢，他一分錢都沒動。

警校里，大家也只知道施念是個孤兒，沒一個人知道他與戚家的關係。

遊戲中，他同樣決絕地告訴別人，『我沒有親人』。

施念以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給自己穿上厚厚的鎧甲，不讓自己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

如果不是那些人，他的小念，又怎麼會在五年之間有如此大的轉變？

「走吧。」

不知什麼時候，施念已經回到了他的面前，看著他因怒而起的猩紅眼底，愣了下，隨即體貼的笑問，「怎麼，沒休息好？要不，還是我來開車吧？」

「你？」

「放心吧，我曾經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代駕，你這樣的跑車，我也算是比較熟悉。」

戚可煊默默打開車門，他不敢開口，他怕他多說多錯，更怕他會忍不住對施念說出，當年不辭而別的原因。

施念果然將車開的極穩，且對車上的按鍵十分熟悉。

由此可見，他沒騙戚可煊，更由此可見，為了賺錢，他吃了多少苦。

「為什麼，不回家？」

終於，戚可煊打破沉默。

施念目視前方，語氣淡然，惜字如金，「住學校更方便。」

「那為什麼，要來這裡打工？」

「當然是為了賺錢啊。不過，這家公司的遊戲也真的很不錯，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嚐試一下。」

施念的語調至始至終和他開的車一樣平穩，還沒忘了順便給公司打個廣告。

「你不肯用我們的錢，是不是有人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你放心，」

才起了個頭，便被施念淡淡打斷，「你想多了，沒有人說不中聽的話，大家說的都是事實，我不會因為大家只是說出了事實，而玻璃心的。」

「什麼事實？」戚可煊怒了，脫口而出，「你是我捧在手心裡的寶貝，這才是唯一的事實！」

隨後，他看見施念笑了，笑的諷刺，且無所謂。

「到了，你先下，我找個地方停車。」

「我和你一起下。」

話音剛落，他這邊的車門，便被知味閣的侍應生，殷勤拉開，並做了個恭請他下車的手勢。

他氣得反手按下手剎鍵，握住施念的手腕，吼道，「你和我一起下車！現在！一起！」

施念不想在這個地方跟他吵，推開駕駛座這邊的車門，將一隻腳跨了出去，戚可煊這才鬆手，從他這邊下了車。

車，自然是交給了泊車小弟。

門口的侍應生們十分有眼力見的，假裝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他們也什麼都沒看見的，將二人殷勤地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