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內。

施念默默喝著茶，靜看戚可煊點菜。

四菜一湯兩道甜品，全是他愛吃的，曾經，愛吃的。

只是這些年，他的口味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嗜甜，現在的他，更迷戀辛辣的滋味。

不過，這一切，他並沒有告訴戚可煊。

他只是在心裡暗暗提醒自己，他和戚可煊之間的所有聯繫和記憶，都停留在了五年前。

他不再是戚可煊心目中以為的那個施念弟弟。

而戚可煊五年前的不辭而別，五年中的音訊全無，也足已讓他清醒意識到，戚可煊從來都不是他以為的那個，視他如寶的哥哥，不是的。

既然曾經喜歡的那個人，原本就只活在自己的幻想里，那就也讓他，親自將這個虛幻好好地埋葬在過去。

「小念，想什麼呢？」

回過神來才發現，包間內只剩下了他和戚可煊倆個人。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沒話找話，「哥，你這次回來，準備呆多久？」

戚可煊為施念把茶添上，「這次回來，就不準備走了。」

「哦。」施念點點頭，沒往下問。

擺明了剛才那一問，只是應酬中的客套話而已。

而他心裡，完全不關心戚可煊這次回來後，為什麼便不準備走了。

畢竟戚家自三年前，就已經陸陸續續將主要生意都轉移到了海外。

直到施念考大學前，老宅那裡，只剩下施念這個養子，以及一大堆的，在戚家幹了很多年的仆佣。

戚可煊一顆心被堵得難受。

「搬回來住吧，老宅里的那些傭人，已經全都被我辭了。」

施念神色淡然，事不關己地，再次『哦』了一聲，同樣不好奇不追問，戚可煊為什麼要把老宅里的傭人全都辭掉。

「那好，等會兒吃完飯，我們就去你的學校里把東西搬回來，其實，如果沒有十分要緊的必不可少的東西，不搬也沒關係，再買也就是了。」

施念奇怪地看了眼戚可煊，「你誤會了，我並沒有答應你搬回老宅。」

「小念，」

就在這時，戚可煊的光腦熒幕亮了起來，隨即響起悅耳的鋼琴聲。

戚可煊起身走向包間自帶的露台，同時接通訊號，「喂？」

施念在他身後露出一抹無所謂的笑意，因為他已經聽出來，聽筒里傳出的那嬌滴滴的『可煊』，是沈雅妮的聲音。

沈氏集團的千金，戚家默認的兒媳婦。

百無聊賴之中，他看了眼手腕上的光腦，竟發現陳凱發了個動態，搞怪般誇獎他自己日行一善，將兩張十分難得的電影票，按原價賣給了一位正努力追求心儀女孩兒的大男孩。

並配文：哥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他笑著給陳凱點了個贊。

陳凱立刻就回覆過來：晚飯吃的怎麼樣？

施念：不是我的菜。你呢？

陳凱：我還不餓，暫時想不出來要吃啥。

施念看了眼他的定位：你附近那邊有家『相思餛飩』，味道很不錯

陳凱：你喜歡？

施念：我更喜歡他家隔壁的麻辣雞翅。

正聊著，房門打開，侍應生將他們點的菜，一一端了上來。

陳凱：你愛吃辣？

施念：嗯，無辣不歡。

陳凱：那知味閣里可沒有合你胃口的，那裡的菜口味較淡，且偏甜。

施念回了個哭泣的表情。

沒等陳凱回過來新的信息，戚可煊已經打完電話走了回來，在施念身邊坐下，「怎麼不吃？」

施念笑了笑，沒吭聲。

他早就不再是從前那個，在戚可煊面前肆無忌憚隨心所欲的施念了。

戚可煊夾了一大塊松鼠鱖魚放到施念的碗里，施念夾起來意思意思地咬了一小口。

酸甜可口，外酥里嫩，不負知味閣的名頭。

只可惜，此時的施念，已經不好這一口。

不但不好，甚至可以說，十分排斥，他發自心底的排斥，五年前曾經喜歡過的一切。

戚可煊很快便發現，他夾給施念的菜，施念都很有禮貌的沒有拒絕，但同時也吃得很慢。

施念小時候在外人面前，吃到不喜歡卻又不好意思拒絕的東西時，就是現在的這副模樣。

戚可煊挨個將四菜一湯兩甜品，全都細細品嚐了一番，他確定，還是曾經的味道，並沒有發生改變。

那麼改變的，就是施念了。

其實，口味有所改變很正常，很多人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長大後可能碰都不願意碰。

他難過的是，施念不但不跟他說自己口味變了，還在客套地掩飾，虛假地稱讚。

若不是他實在了解施念，恐怕只會以為施念胃口比較小，或者吃相斯文而已。

戚可煊從旁邊的茶幾上取過菜譜遞給施念，「剛才都是我點的，現在由你來點。」

施念愣了一下接過菜譜，卻並沒有打開，而是隨手放到一邊，笑道，「你可真是為難我了，我吃什麼都可以，倒是你，要是覺得不合胃口，不要不好意思，按你自己的喜好重點也就是了，或者我把侍應生叫進來，你可以把具體要求說給他聽。」

禮貌、周全、無可挑剔。

卻不是面對親密之人時，該有的態度。

察覺出自己駁了戚可煊的好意，似乎有些讓戚可煊下不了台，，施念主動夾了塊點心給戚可煊，同時笑道，「可能沒有雅尼姐做的好，不過，好歹墊一點兒，至少撐到回去後吃宵夜。」

戚可煊夾起點心，「宵夜？哪兒來的宵夜？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我真的已經把傭人全都遣散了，包括管家。」

施念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那更要多吃一些，免得晚上肚子餓了，還得自己起來煮泡麵。」

擺明了，根本不想關心戚家的任何事情。

戚可煊吃著甜點，嘴裡心裡卻都是苦的，「我還好，來之前剛喝過一碗甜羹，不餓。倒是你，怎麼吃的這麼少？是不是不合胃口？」

甜羹？

沈雅妮一手好廚藝，尤其最會煲各種湯羹。

只是曾經的戚可煊並不喜歡甜的食物，還總是嘲笑自己嗜甜，如今卻在沈雅妮的調//jiao下，喝起了甜羹，且這才分開多長時間，電話就又追了過來。

看來，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偉大。

呵呵......

施念心中嗤笑著，臉上神情不變，「知味閣的東西，誰敢說不合胃口？且我今天吃的已經不算少了。」

說著，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和手，很有禮貌地對著戚可煊點點頭，「我出去打個電話，失陪一下。」

戚可煊皺眉，「給誰？」

「一個朋友。」

「剛才的那個？」

施念愣了下，隨即明白過來他指的是陳凱，笑道，「不是，你沒見過。」

緊接著，也不等戚可煊還有什麼反應，轉身來到門邊，打開走了出去。

身後，雞翅木的筷子，在戚可煊的手中斷成數截。

施念走出包間，只是想提前把帳結了，他不想等會在包間里，因結賬跟戚可煊起爭執。

且他看得出來，戚可煊沒什麼胃口，正好他也沒什麼胃口，且人家家裡還有未婚妻等著，既如此，不如早點結束這胃疼的飯局。

服務生見慣這種情況，很利索地打出賬單，兩千九百八十八，三千不到，施念大大鬆了一口氣，點亮手腕上的光腦，利索地將錢劃了過去。

結完賬，他沒再回包間，隨便找了個看上去順眼的服務生，悄悄塞給他一張紙幣，「去1266包間，和裡面那位先生說一聲，我先走了，帳已經結了。」

走出知味閣的施念，只覺壓下心口多年的大石頭終於消散，整個人無比輕鬆。

正好，陳凱的信息閃出：不合胃口也要多吃些，餓著肚子會睡不著覺的。

施念：你說晚了，我已經買完單出來啦。

陳凱秒回：那還有沒有胃口？請你吃麻辣雞翅。

施念想了想，爽快答應：好呀。

那一頭，陳凱看著光腦，樂成了個傻子，飛奔回剛才的烤翅店，「老闆，十串雞翅，慢點烤，我朋友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