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信用卡之舉，讓刑偵隊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誰在亡命天涯的路上，還惦念著信用卡里的錢還沒還？

可要說，這是真兇放出來的煙霧彈？又有些不合情理。

「反正不管你們怎麼想，我更傾向於這就是真兇放出的煙霧彈，希望以此分散警方的注意力，或者栽贓到黃家人身上。」葉嘉率先發言。

霍星雲倚坐在桌沿邊，皺著眉若有所思。

這邊韓冬已經開口反駁，「你怎麼知道，這不是黃明磊他爸故意放給警方的反煙霧？」

「可要是黃家三口沒死的話，你說，他們會在哪裡？他們可還帶著個孩子，與之前那些能一躲躲很多年的亡命之徒不一樣。」

就在大家都沒話了的時候，霍星雲緩緩開口，「不管怎樣，我認為對黃家的追緝，不能停止，我想，是不是可以加強對周邊小島的調查？」

段子凡蹙眉看著他。「你在懷疑什麼？」

「一時半會的，我也說不清。我只是隱隱覺得，兇手之所以選在正月十五的晚上縱火，與他不想誤殺有關係，其他四個孩子的父母他都放過了，為什麼不放過被欺負的最狠的黃家？就算栽贓，也沒必要把一家三口全殺了吧？」

「對對對。」他的話立刻受到了韓冬的追捧，「我也有這種感覺。」

黎志安站葉嘉這邊，提出反對意見，「也許，兇手此舉就是為了滅口呢？他怕只殺黃明磊他爸一人，黃家其他人還是會向警方提供破案線索？」

「可如果他真能這麼心狠手辣，為什麼不直接噴灑助燃劑，把幾個孩子綁在一起燒死泄憤？有必要弄得這麼複雜麼？」霍星雲站直身子，「這就是我一直覺得此案別彆扭扭的原因。」

段子凡一揮手，「我同意加大對周邊島嶼追蹤的建議，但是要知道，咱不能用正常人的邏輯去推敲罪犯，如果他們有你這樣的三觀和思維，就不會去殺人放火違法亂紀了。」

頭天開課，就迎來了噩耗。

別誤會，對於學生來說，噩耗絕不是又燒了間房子之類的。

對學生來說，唯一的噩耗，只能是：考試。

雖然考的是上學期的內容，雖然離上學期的期末考試只隔了一個月的時間，但……

以新晉班代毛蒙樅為例，上學期的語文課本都找不到了，哪還記得曾經學過些什麼？

於是乎，第二節體育課後，原本打算去各處玩兒的孩子們，個個都老老實實坐在教室里。或寫作業或複習功課準備明天的考試。

放眼整個班級，表情最輕鬆的，也只有小憶和學習委員柳雪了。

小憶的家庭作業早已寫完。

他回過頭去，迅速掃了眼坐在班級最後面的王雋川，只見他正低頭給班裡的一個學生講著什麼。

於是，小憶悄無聲息地站起身來，走出教室。

三年一班緊挨著樓梯，樓梯那端，依次是衛生間和教職工辦公室。

就算班裡有人看見，也一定以為他這是去上廁所。

但事實上，小憶出門後，卻是向右一轉，快步下樓，小跑著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需要跟大爸爸彙報一下今天的所見所聞，還有，他想聽聽小溪的聲音，也不知道他今天有沒有想自己？想自己的時候，會不會又哭了？

顏卿靜靜聽完小憶的描述，「你能確定其中一個人的聲音就是王雋川的？而不是，聽上去很像？」

「大爸爸，王老師的聲音，帶一點特有的鼻音，我覺得我不會聽錯。」

顏卿正想再關照他幾句注意安全什麼的，卻覺褲腿被拉了拉，小溪仰起圓蘋果似的臉，撅嘴問，「哥哥？」

「小溪找你。」說著，顏卿便把自己的手機伸到小溪耳邊。

第一聲 「哥哥～」還很是激動。

第二聲「哥哥～」已然帶上哭腔。

顏卿撓撓臉，小孩子都這樣的麼？怎麼感覺自己像分開牛郎織女的王母呢？

也不知電話那端的小憶說了什麼，反正這頭的小溪抱著個手機，嘀嘀咕咕了至少一刻鐘，從中午吃的蛋羹里有個大蝦，到黃胖子放了個很臭的屁，事無巨細毫無重點的，全跟他哥哥絮叨了一遍。

難為小溪竟能記住這麼多的事情。

顏卿想起Alex跟他說過的話，小溪的幼年遭遇，也許只是因為，老天爺對他還有著其他更好的安排，比如，他對色彩的敏銳近乎天才，再比如，他對喜歡的事物格外專註。

終於，破涕為笑的小溪將手機還了回來，又趴回茶幾上畫畫。

看著黑了屏的手機，顏卿輕輕嘆了口氣，他不知道小溪這麼依賴小憶，將來怎麼辦？

小溪智商有損，改變的機率很小，可小憶呢？小憶會長大，會飛向更廣闊的天地，會認識更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到那時，他還能像今天這樣，耐心的哄小溪笑麼？

這邊小憶戀戀不捨地藏好手機，隨便拿了幾本練習冊後，離開宿舍。

還有四天，還有四天就能見到小溪了。

「霍思憶。」

剛一出樓，就見柳雪站在不遠處。

小憶心裡打了個突突，快步迎了上去，「我回宿舍拿練習冊了。是王老師找我麼？」

柳雪的臉紅了紅，從羽絨服里掏出塊巧克力，「給你。中午謝謝你。我看你吃的不多，估計你會餓的。」

她這麼一說，小憶發現自己真的有點餓了，於是也沒跟她客氣，撕下包裝掰下一小塊放入口中，「嗯，很好吃。」

柳雪笑了，驕傲的解說，「這是我爸爸從M國帶回來的，可貴了呢，這樣的十塊，就能換一部蘋果手機。」

「那我吃了你的，你怎麼辦？」說話間，小憶又塞入嘴裡一塊，把剩下的還給柳雪，「我吃這些就夠了，這些你留著吧。」

見柳雪紅著臉直搖手，小憶大大咧咧道，「我拿著，說不定今晚就進了毛毛蟲的嘴裡，你拿著，要是我再餓了，還可以跟你要。」

柳雪立刻接下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將剩下的巧克力包好，揣進口袋裡。

「你好像很討厭陳立辰？」估摸著時機差不多了，小憶直截了當問道。

柳雪毫不掩飾地從鼻子里發出冷哼，「這個人，壞的要命。根本不幹好事，我媽說，這就是老天爺有眼，我們拜的菩薩顯靈了。」

小憶眨巴著幹凈的眼睛，看著她，「他怎麼壞了？」

柳雪伸出自己的右手，「去年他把我的手給燙傷了。他明明就是故意的，可他爸媽卻反過來罵我爸爸想敲詐，後來，王老師調出了咱們班的監控，他爸爸又說他小，不懂事，他小，我不小麼？我比他還小半年呢。他就是缺德，他們一家人都缺德。這種人，死了才好呢。我媽媽說了，這種人就是不死，將來也是個禍害。」

這個話題，顯然勾起了柳雪心中無限的恨意。

不用小憶引導，她自己就吧噠吧噠一口氣將事情經過講得明明白白。

原來，柳雪和陳立辰同屬學校奧數競賽班的成員，從知識掌握的紮實度來說，是柳雪更勝一籌，但陳立辰勝在心理因素更好些。

去年有個全國少兒組奧數競賽，學校里一共得了五個選送名額，初選名單中原本沒有陳立辰的，而柳雪卻是五人之一。

陳立辰的爸媽曾來學校質疑過班導的公平性，最終在入選孩子們的歷次競賽成績面前，只能悻悻而歸。

原本大家都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結果幾天後，陳立辰將一杯開水，倒在了柳雪的手上。疼的柳雪直到現在回憶起來 ，小臉都是煞白煞白的。

「他當時燙我的時候，就是這麼直接走過來倒的，」柳雪恨聲道，「可等老師來，他卻說是他沒有站穩，還誣陷說，是我把腳伸到了過道上，才害得他摔跤的。他的跟班吳維和錢鑫，也不要臉的給他作證。還好王老師的筆記本里安裝了監控，當時就放在講台上，正對著我們大家，把陳立辰的舉動全都拍了進去。」

說到激動處，柳雪眼圈都紅了，「你不知道，可疼可疼了，比什麼都疼。我疼得晚上都睡不著覺，我媽抱著我整夜整夜的哭。」最後，眼淚還是沒忍住，洶湧而出。

小憶默默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給柳雪，「現在不疼了吧？」

柳雪擦了擦眼淚鼻涕，「嗯，現在已經好了。哼，他如願去參賽了又怎樣，還不是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

「他這麼壞，你們還選他做班代？」

「誰選他了？是以前的那個劉老師指定的。王老師去年才來，找我們了解班級情況時，我們也不敢亂說話，然後班幹部就沒換。」

顏卿抱著小溪一進刑偵隊，立刻引發熱烈反響。

無他，實在是小溪太惹人疼愛。

仔細看看，竟覺小溪的眉眼，還與顏卿有著幾分相似，都屬於那種，吧嗒吧嗒眨巴著眼睛看你時，格外無辜，惹人憐愛。

顏卿放心的把小溪交給其他人，沖著站在隊長辦公室門口的段子凡使了個眼色，霍星雲立刻跟屁蟲似的緊緊尾隨其後。

顏卿帶來的線索，讓段子凡格外振奮，他手指輕叩桌面，贊道，「小憶這孩子，真是不可限量啊。才一天功夫，竟能發現這麼多的線索。這樣的好苗子，不當刑警，可就太，」

最後幾個字還沒蹦出口，就被霍星雲抬手打斷，「別想了，我爸特意給他取名『霍思憶』，就是指望他以後能繼承老一輩的衣缽呢。」

顏卿點頭，「就是，要不是星雲攔著，連小溪也得隨著姓霍。」

「嗯，這事兒，我多少有些耳聞，北方那邊傳的沸沸揚揚，原家旁支里也有人跟我敲邊鼓打聽情況。」想起那些人的嘴臉，段子凡不禁冷笑搖頭。

霍星雲言歸正傳，「這麼看來，柳雪的父母也有作案嫌疑，而且，巧克力這個細節，說明他家經濟實力不俗，買兇殺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段子凡冷笑，「你看看，這麼遭人恨的一件事，陳立辰他爸卻根本沒放到心上，名單上一筆都沒提到，也不知道類似的事情還有多少。」

就在這時，顏卿的手機響了起來，才聽幾句，他就掛斷電話，面色凝重的看向段子凡，「子凡哥，我們的人發現黃明磊和他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