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繼續道，「如果你同意我的提議，我會向你推薦兩位，在這方面非常有經驗的老師。」

「以及向學校一次性投資兩千萬。資金用途有三：第一，用於補償受牽連學生家裡。實話實說，你什麼家底，我還是很清楚的，就算你傾家蕩產，恐怕分到每戶手上的，也十分有限。」

常校長瞪大眼睛看著顏卿，靜等下文。

「第二，用於基礎設施改善。這次校方確實有錯，如果消防系統安保方面能做到位，也不至於出現這麼大的悲劇，當然，我也知道，你有你必須壓縮這方面成本的不得以的苦衷。」

「最後，重金在全國聘請優秀教師。」

然而，常校長卻並未表現得如何高興，他沉聲反問，「那你，什麼條件？」

他不是天真兒童，他知道這天下，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打算送些苗苗國小的孩子來這裡讀書，各個年級的都有。當然，前提條件是他們必須透過相應的入學考試。」

常校長皺眉，「為什麼？」

「因為我希望，這些孩子能多接觸早接觸些外面的世界，以及不同世界的不同人。」

而不是像現在那樣，絕大多數的孩子直到十歲前，還都生活在單一固有的圈子裡。

這對孩子的成長沒好處，可之前，顏卿也沒想出更穩妥的解決辦法。

常校長松下一口氣，於他而言，這樁交易無疑是劃算的。

他微微點了點頭，剛想談談具體事宜，座機突兀地響起。

簡短幾句後，他放下電話，對顏卿歉意道，「不好意思，就是底下人瞎緊張，跟我說，市局刑偵隊的人又來看現場了。」

顏卿眼睛一眯，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那我正好去跟他們打個招呼。」

常校長有些遺憾地跟著站起身來，搓著手猶豫自己應不應該也跟過去瞧瞧。

就聽顏卿淡淡地道，「你還是不要出面的好，現階段，你們與警方正面的接觸越少越好。」

同樣的話，霍星雲也正在對崔主任說。

別看霍星雲年輕，一旦威懾力全開，不怕他的人可真不多。

無奈之下，崔主任只能縮起脖子乖乖離開。

直至崔主任的身影消失在三樓樓梯口，霍星雲這才轉身推開房門。

不知何故，儘管此時陽光滿地，依然覺得一股陰風，迎面襲來。

他沒有打擾站在房屋正當間，抬頭看著天花板發獃的段子凡，而是停在門口，模擬起兇手的行動路線。

值班老師說過，八點半他來查房的時候，三個孩子都已上床。

而王雋川發現火災的時間，是凌晨三點鐘，

據穆青屍檢推斷，那時，大火應該已經至少燃燒了三個小時。

也就是說，兇手是在八點半到十二點之間，進入到命案現場。

如果去掉他刻意躲開值班老師，以及迷暈並卸下孩子們手腳下巴這段時間，那麼兇手進入這裡的時間段，還能再縮短到九點至十一點半之間。

這個時間段，宿舍里的孩子全部入睡的可能性極低。

所以，如果兇手撬門而入，不太可能不被發現及引起恐慌。

兇手既然有備而來，定不允許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

所以，兇手最有可能的，是騙門而入。

而十歲的孩子，已經具備一定的安全意識，就算被騙開了門，也不會任由兇手將他們一個個的迷暈。

也就是說，兇手當時有著充分的理由進入屋內，比如，檢查，或者，維修；

而那個時間，孩子們就算沒有睡著，也很有可能已經躺在床上，床簾的隔開，給了兇手逐一下手的可能性。

霍星雲走到原來床的位置，模擬著兇手進入房間後的一系列動作。

他掀起床簾，將手裡準備好的麻醉毛巾，迅速蒙在孩子臉上。

孩子很快失去意識，隨即他放下簾子，轉到下一個目標床前。

也就在這時，一個念頭，閃電般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手指半空，剛想對段子凡說些什麼，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門口處傳來。

「星雲，子凡哥。」

他轉過身，欣喜的迎上前，「小顏。」

「我是不是打斷你們的思考了？」

「沒有。」霍星雲連連搖頭，「你來的正好，我剛想到個關鍵點。」

段子凡也走了過來，「什麼關鍵點？」

「孩子為什麼會乖乖躺在床上？任由兇手一個接著一個的迷暈？」他看著面前兩人，一字一句揭曉謎底，「是不是因為，兇手就是當夜負責查寢的老師？」

顏卿若有所思的補充，「或者，雖當夜不負責，但借口來查寢，學生也會相信的，老師。」

「我記得，之前筆錄里有過記載，學校每晚共有四位值班老師，男女生樓各兩位，而負責學生生活的副校長、教導主任、班導、生活老師等，也會時不時來宿舍進行突擊檢查。」

霍星雲以拳擊掌，「無論如何，我們可以先重點從這些人身上開始查起。」

段子凡點頭，「對，正好葉嘉在對教職員工的當晚不在場證明進行排查，我們可以把他的排查結果與嫌疑人名單做交叉比對。」

王雋川站在教學樓走廊窗前，看著不遠處停車場那輛描繪著白色彼岸花的紅色高爾夫，從剛查出來的八卦消息里，他知道，那是顏氏總裁的特有標誌。

據小道消息說，身價近千億的他，之所以及其偏愛這款四十萬都不到的進口車，是因為，那是很多年前他已故舅舅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好事網友曾收集過照片，發現同款同色不同牌照的高爾夫，顏氏總裁至少同時擁有三輛以上。

為此，還曾一度引發熱議及跟風。只是，車身上畫彼岸花的，卻僅他一人。

從很多酸溜溜的跟評中，他得知，跟風買的人，基本都是家裡不差錢的，自稱『青絲』的年輕小姑娘。畢竟，在國人眼中，大眾高爾夫R的性價比並不高，花同等的錢，完全可以買個更能裝X的。

同時，他也注意到了，警察今天又開始在校園裡出現，雖然他們都穿著便衣開著私車，但特有的職業習慣，還是讓人一眼就能瞧出不同。

顏氏總裁，市局，校長，刑警，霍思憶……

這些人，這些詞，在王雋川的腦海中來回打轉，漸漸形成黑色的無底漩渦。

「對了，小顏，你今天是來看小憶的？」段子凡好奇的問。

顏卿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我是來找常校長的。和他談一項合作。」

「你和國小談合作？合作什麼？你家那衣服，你以為國小生們穿的起？」段子凡戲謔道。

顏卿沖他翻了個白眼，「育嬰堂里，以女孩子居多，而且絕大多數從出生到升入國中前，都生活在一個固有的圈子裡，我擔心這不利於孩子們的成長，所以，今天來和常校長談了談，把我們那兒的部分孩子，送到這裡來讀書。」

霍星雲啪的親了一口顏卿，贊道，「真聰明。」順勢，手還在人腰上來回搓捏了幾把。

丫挺的就是想故意吃個豆腐吧？

段子凡輕咳一聲，也對顏卿此舉表示認可，「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顏卿面無表情地揪住霍星雲的耳朵，轉臉問段子凡，「子凡哥，我剛進來時，見你盯著天花板出神，怎麼，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段子凡點頭指著天花板道，「據穆法醫屍檢結果表明，大火至少燒了三個小時以上，」

緊接著，他沖著燒的只剩下鐵架子的床伸展雙臂，「這裡的傢具是上床下桌式的，死者躺在床上被火燒了三個小時，底下的木質傢具都燒沒了，可你們看這天花板，哪裡像被火燒過三小時的樣子？」

霍星雲和顏卿也一起抬頭盯著天花板，陷入沉思之中。

的確，這很不合常理。

就算沒放過火，也多少見過幾個火災現場，按常理，火勢是往上走的，這種質量的宿舍樓，三個小時的時間，就算沒把天花板燒出個窟窿來，也至少會燒的水泥板都露出來了才對。

可這兒的天花板，竟然只是焦黑，看上去很慘，實則根本沒傷著房子的筋骨。

這三人也是個頂個的聰明，當下不再言語，一人佔據一角，在餘燼焦炭中細細撥找起來。

時間，在兮兮索索地靜默中，一分一秒的過去。

而這三人誰也沒有表現出不耐之態，因為，他們對自己心中的推斷有信心。

終於，顏卿突然大喊道，「子凡哥、星雲，你們快過來看。」

床架子一角殘留的，已經燒變形的席夢思彈簧上，勾著一片小小的銀色薄片。

「防火材料。」段子凡對此非常肯定。這正是他剛才在找的東西。

他先拿出手機反覆拍照，隨即，掏出紙巾墊在手上將防火薄片取了下來。

「我現在回局裡找人檢驗一下，看看這種防火材料具體哪裡可以買到。」

與此同時，霍星雲也拿出手機，「韓冬，你們看監控的時候，重點關注一下，案發後直到今天，有沒有哪位教職工，曾背著大包出去過。」

緊接著，他又撥給崔主任，「崔主任，我想了解一下，學校垃圾都是怎麼處理的？食堂，由承包單位自行處理，其他生活垃圾，環衛一三五的早上來。哦，好的，好的，沒什麼，就隨便問問，也希望你能暫時保密。」

崔主任的電話掛斷，他隨即又撥出一個號碼，「小葉，你們現在在哪兒呢？哦，那正好，你去食堂問問，這幾天他們的垃圾筒里，有沒有被人丟進去過大面積的防火材料？嗯，至少八個平方的大小，總之，不管是整張還是剪碎，都無法讓人忽視的體量。銀色的，好，拜託。」

打完所有電話後，他蹙眉想了想，主動請纓道，「段隊，我看我還是去負責這一片的環衛部門走一趟，看看他們把學校的垃圾都拉到哪兒了。才幾天的功夫，我估計垃圾場還來不及處理。」

顏卿好像已經聞到臭味似的，捏起鼻子哼哼，「真需要翻垃圾的話，給我電話，我幫你多找些人手。」

霍星雲又啪的重重親了口顏卿，「還是媳婦兒，哦，哦，不，還是老公懂得疼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