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的，池塘里滿是枯萎的荷花與浮萍，樹上光禿禿的，昨夜的雪落在上面，寒風吹過，本就不堪重負的樹枝應聲斷落。

韓墨緊了緊身上單薄的長衫，站在檐廊下，身後的藥爐里熱氣騰騰，囚於這冷宮的第二個年頭，已經是極限了嗎？

屋外傳來刀劍和慘叫聲，韓墨回身快步走入屋內，眼睛緊盯著門，後又坐了下來，將早已煮好的藥緩緩倒入碗中。

兩個黑衣人破門而入，看到韓墨連忙行禮，「情況危機，還請五公子隨我們離開。」

韓墨眼神一暗，是啊，他怎麼會這個時候回來，端起碗抿了一口，「你們不是來殺我的？」

「我們奉二公子之命，誓死護衛五公子安全。」

韓墨端碗的手一頓，勾唇苦笑，他的傻二哥，危難之際，自身難保還想著他，這個算計了他的五弟。

「不必了，你們護好你們的主子便好，我自有打算。」

「主子有令，若公子不聽，用些強硬的法子亦可。」

韓墨轉手將藥潑入雪中，看了眼那掉落的枯枝，「罷了，隨我來吧。」

隱衛站起身，一人護衛在韓墨身邊，一人去處理藥爐。韓墨按下牆上的機關，露出黝黑向下延伸的暗道。

夜明珠緩緩露出，照亮了暗道，韓墨抬腳走入，三人離去後，暗道緩緩關閉。

兩人護著韓墨快步離開暗道，可剛走出洞口，入目便滿是身披盔甲的士兵，似是等候多時。

「五弟急急忙忙的，這是去哪啊？」韓禮手握韁繩，身下的高頭大馬嚼著草抬起頭。

「大哥倒是悠閑的緊，看來是沒得到想要的的東西。」說完，韓墨捂著嘴咳嗽，俊美的容顏之下是掩不住的疲倦。

「……五弟，這時候，你還是不要惹怒我比較好，若是我一不小心失手傷了你。」韓禮把玩著手中的箭矢，眼神陰鬱的看向韓墨，「那就不好了。」

「公子放心，有屬下在，定不會讓任何人傷您分毫。」

隱衛雙雙上前，護衛著韓墨

韓墨抬眼看向一副溫文儒雅的韓禮，低頭看向蓄勢待發的兩人，自嘲的勾起嘴角。

血肉至親之人，要置他於死地；素不相識之人，卻要誓死護他周全，何等的諷刺……

耳邊是廝殺的聲音，眼前是曾經憧憬的大哥，為了這份憧憬，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血從指縫間滴落，韓墨半跪於地上，只可惜這份憧憬，在殿上那一聲聲斥責，那一聲聲大義滅親時，被磨滅的一幹二凈。

楚臨風，我要失約了，那壇竹葉青便宜你了。韓墨緩緩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跡。

「住手。」

韓黎輕輕一抬手，身邊的士兵停下了圍攻之勢，兩名影衛奄奄一息的站著，依舊死死的護住韓墨。

「怎麼，五弟願意把東西交出來了？」

「大哥，你從始至終只是在利用我嗎？」

韓墨輕聲道，他多希望能得到否認，可是韓禮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韓墨心下一涼，嗤笑道：「那麼重要的東西，二哥怎麼會交與我這個叛徒。」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韓禮動了動手。

手起刀落，血濺三尺，隱衛被刀劍刺了個對穿，一個甚至連全屍都沒剩下。

韓墨移開眼睛，袖中的雙拳緊握，不忍去看地上的屍體，不敢對上那睜大的雙眼，他們誓死護衛他，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麼也不能做。

「唉，五弟真是鐵石心腸，這兩位可是因為你才死的，你竟然連臉色都不變一下，為兄很失望。」說著，臉上滿是失落的看著韓墨，只是眼底卻是扭曲的笑意。

「來人哪，將人帶上來。」

韓墨抬眼看向遠處樹林，那裡緩緩出現五六個士兵，手中架著一人，華服微破，頭髮披散，而一邊的士兵手捧黑色的盒子，裡面赫然是半塊玉璽。

那模樣，那衣著，明顯是……

「韓禮，放了二哥！」

「那要看五弟的誠意了。」韓禮拉起弓，尖銳的箭矢對準那低垂的頭顱，「五弟，你可想好了，我一向耐心不好，若是一會不小心失了手，那可就不好了。」

「……住手。」韓墨看了眼遠處，終是開口阻止，緩緩從袖中拿出一個漆黑的小盒子。

韓禮看著韓墨手中的盒子，眼中露出貪婪的神色。

「放了二哥，我便將玉璽交給你，若是不肯，我便摔了這半塊玉璽。」

「好。」韓禮緊握住韁繩，恨不得連忙上前奪過盒子，卻努力維持著溫潤君子的模樣，殊不知他眼底的貪婪生生扭曲了他的臉。

遠處的士兵依令扔掉了手中的劍，拉著韓章往前走。而韓黎也策馬來到韓墨面前，韓墨抿唇看著遠處的景象，心下覺得不對，正想將盒子收回去，卻被韓禮先一步奪去。

士兵上前一把將韓墨狠狠的押在地上，遠處的士兵直接將人扔在地上，露出那人身後穿心的箭矢，快步走到韓禮身邊，畢恭畢敬的將玉璽奉上。

韓墨愣愣的看著遠處的屍體，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喃喃自語道：「二哥。」

「我是你的兄長，我不護著你，誰護著你。」

「這半塊玉璽你收著，若是出了意外，我的隱衛會護著你離開，權當留個念想，我要是還活著，便去接你。」

韓墨猛的捂著嘴，撕心裂肺的咳著，血不斷從指縫間滲出。

韓禮走到韓墨的面前，抬手勾起韓墨的下巴，「看來藥起作用了，五弟，被好友背叛的滋味如何，不好受吧？」

韓墨抬眼看向韓黎，眼中是難掩的腥紅戾氣，恨意衝天，宛如修羅。

韓禮心神一慌，連忙收回手，卻在看到手中的玉璽後，興奮代替了恐懼，韓章已死，玉璽已全，皇位是他的了。

韓墨一言不發的被押走，他這一生自詡聰明，實則糊塗，把豺狼虎豹留在身邊，將真心待自己的人推的遠遠的。

當韓墨被押入金鑾殿時，龍椅上，東霖的王，在瞬間佝僂了脊背。

「父王，兒臣已從亂臣賊子手中奪回玉璽，還請父王儘快下旨。」

「孽子，他是你兄長，你怎麼敢？！」

「那又如何，他勾結敵國，企圖謀反，兒臣已將他就地正法了。」韓禮一步一步走上雕龍畫鳳的玉階，「兒臣還可以順便告訴父王，母妃當初也是我害死的，您也馬上要下去陪她，記得替兒臣代聲好。」

東霖王臉色驟變，一口血噴了出來，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咽了氣。

韓禮放肆的笑著，手握玉璽，神色癲狂，韓墨伺機而動，斬殺了兩個押著自己的士兵，提劍刺向韓禮，「我要你為父王、母妃償命。」

韓禮拔出腰間的劍，擋住了韓墨的攻擊，眼中是難掩的驚訝，手無縛雞之力的五弟何時會了武功，招招陰毒致命。

韓墨早已失了理智，只攻不守，身上的傷不斷增加，一心只想殺了眼前這個狼心狗肺之人。

這個天下，他韓墨從始至終都不想要，可是殺兄弒母之仇，不共戴天。

若是能重生來一世，他定要……

韓墨被一劍刺穿了胸口，眼中滿是不甘，踉蹌的幾步，「哇」吐出一口鮮血，緩緩的向後倒去，失去意識前，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忽然有些晃神，勾起一抹溫暖的笑意，「你終於來了，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