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唐溢一回到府邸，便失魂落魄的撇下秦瑤在一旁。獨自一個人進了自己的卧房。

他已經一個月沒回到自己的房間了，雖然他的房間沒有使用過的痕跡，但他的房間還是那麼幹凈。一塵不染，似是有人刻意維持了這個模樣。

唐溢跌跌撞撞的來到一個木箱旁，慌忙從袖子里取出鑰匙打開了這個塵封已久的東西。唐溢小心翼翼的從裡面拿出了一個花燈。

這個花燈，是那天廟會的。

是他們真正坦誠相見的時候。

那一天晚上，他不僅拿回了杜謙的，也拿回了自己的。原本一直好好保存的花燈，終是在這一個月頭裡落了灰。

唐溢手指尖顫抖著細細撫摸這花燈蓮瓣上的，每一筆，每一畫。他還記得他寫的時候，是那麼虔誠，認真。可在如今看來，這些究竟都算什麼呢？

滿滿的唐溢里腦海中塵封的那些過往，一涌而出。腦子裡滿滿的都是杜謙，杜謙的笑，哭，憂。

「謝謝你，幫我替我娘入了土。」

「溢哥哥，今天陪我去茶館好嗎？」

「唐溢？今天陪我去遊船吧。沒事，父親不會責怪的。」

「唐溢唐立染，此心予你，此情不渝。」

「那裡面的內容，你都聽見了。那是我所思所想……你呢？你是什麼意思？」

經年來，這些甜蜜深深烙刻在兩人心上。深入骨髓，非剖心不可移除。可慢慢的浮現在唐溢腦海中杜謙的影子全然無了，映照的是一張蒼白冰涼的臉龐。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沒有了生氣。

那曾經還是一個和藹又慈善的父親模樣，現如今卻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

隨後唐溢腦海中又浮現了，那一夥刺客看杜謙的眼神，那刺客自盡時的模樣。

漸漸的他的腦海中再也沒有一點杜謙，一點也容不下，想不起。

唐溢那黝黑卻又幹凈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一點別的東西。唐溢拿出了火摺子，一點一點的焚盡了花燈。

花燈的粉屑飄散在如墨色一般的黑夜裡，火光映照著唐溢那一副決絕的臉龐上。終是一切都盡了。連粉屑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去了哪裡。

幹幹凈凈的，就像這個花燈從未存在過。就像……雪落下，而後炙熱的太陽初融了，這雪落無痕。

杜謙走在空無一人的街巷裡，突然心中抽痛。杜謙狠狠的捂住自己的心口，面色極其痛苦。

只覺得好難過好難過。

臉上冰冰涼涼的，不知道怎麼了。

杜謙剛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可還沒摸到卻發現一點水漬落在了杜謙的手上，杜謙愣愣的「：我這是在……哭？」

許柚一見剛才還精神的人兒瞬間變成了這憔悴樣，魂都快嚇沒了。忙扶住杜謙道「：怎麼了……」

杜謙的眼淚在大塊大塊的往下滑落，杜謙捂住自己的胸口，控制不住的想捲縮起來。就像受到了巨大攻擊的獸類，無助疼痛的捲縮起來一樣。彷彿這樣就能減輕一點疼痛，這樣就可以不再受傷……就可以保護自己了。

許柚抱著杜謙往懷裡靠，往常面如石頭般的人，在今日也依舊是一樣的表情。但又有些地方不一樣了，許柚拍著杜謙的背「：我在呢。別蹲地上，地上冷。你身子不好，要是站不住了，就靠著我，我背你回家。我在呢，我背你。」

杜謙含糊的哽咽道「：好疼啊……」

許柚背起了他「：我在呢，不疼了。」

今天的月亮比往常的都要圓，都要好看。只不過清冷的月光映照在杜謙慘白的宛若毫無生息一般的臉龐，只覺得冷冷的。

冷的刺人入骨，冷的寒徹心扉。

凍住了人的五臟六腑，好像連心臟都沒了脈動，仿若以後都不會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