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二老用無比感慨的語氣說當年的決定真是正確啊，不枉他們在校長辦公室裡頭用夢想二字相逼，鬼哭狼嚎地喊如果不能養上一個女兒，他們將會懷恨終生，塵歸塵土歸土後也不會得到安寧，惡靈呼嘯而來，在學校後院的墳頭前蹦迪……

我心裡面默默地為當年的校長和老師們點上一根蠟燭，慶祝他們能在二老的魔掌下活過來；又為他們當時的明智決定點個贊，如果他們不當機立斷做下那個決定，恐怕學校要變天。

然後我接著聽牆角。

但接下來的「牆角」就沒那麼好聽了。

不是什麼「當初懷孕時拜了送子觀音那麼多次也沒見送過來一個女兒，應該是他們長得太矮了，觀音沒看到他們」，就是什麼「有女兒的媽像個寶，沒女兒的媽像根草」，還有什麼「女兒是爸媽的窩心小棉襖，兒子是爸媽的爆破小鐵鎚」……

反正亂七八糟的，都是對我老攻這個「好女兒」的稱讚，表揚他不會像別的同齡小男孩那樣皮，只會有事沒事拉著小裙子轉圈圈來感受風的速度，真是無比的可愛。

可惜他們「養女兒」的這個夢想半路夭折了。

我老攻上到國中二年級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雙雙牽手私奔到天涯的智商和情商突然良心發現，決定不離家出走了，它們雙雙回到自家小主人的身體里，面對這雜草都不長一根的窮鄉僻壤，它們決定夫夫齊心協力共創美好家園。

亂七八糟的比喻我也就不說啥了，總而言之，就是我老攻突然正常了，他突然不穿裙子了。

而且是——死都不穿了。

當時的他媽媽、現在的我岳母拿當季最新款的漂亮裙子誘惑他，他死命咬著嘴唇，手指蠢蠢欲動，滿臉都寫著「我想穿我想穿……」

但他就是沒穿。

而且也就換回了普普通通的短袖和褲子，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國中生，渾身上下都是普普通通的帥氣。

我某天問他咋不穿裙子了，他瞪了我一眼，仰頭45度角望天，故作憂傷：「因為一個傻子不把他當男的看。」

呵，這是拐彎抹角地罵我傻呢。

聽到這冷嘲熱諷，當時心思還很敏感的我一賭氣，沒理他就回家了，然後冷戰了好幾天，最後他忍不住了，又穿上了裙子到我家找我。

我還以為他是來認錯的，開開心心地就開了門。

結果他在玄關，脫下了褲子。

我眼前頓時飄過滿屏的「辣眼睛辣眼睛……」

他還往前走了兩步。

我眼前又刷了滿屏的「我的眼睛要瞎了我的眼睛要瞎了……」

他指著下面，義正言辭地對我說：「我是男的。」

我點點頭，絕望地閉上了眼。

老子知道你是男的，所以快穿上褲子吧，老鳥都不敢讓還沒長毛的小鳥出來溜啊。

他更加激動了，就差把我臉摁下面讓我仔仔細細地瞅了，但他還是沖我咆哮：「我是男的！」

「我知道……」我的聲音都顫抖了：「所以你快穿上褲子吧，我爸媽要回來了……」

他的身體明顯一頓，接著磨磨蹭蹭把褲子提上了，末了還有點委屈地對我說：「你說你知道了的……」

我趕緊小雞啄米式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