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說: 財迷心竅 作者:花灸妍 字數:2914 更新時間:2019-09-23 03:55:20
這邊幾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那頭夏免忙的焦頭爛額,午飯都顧不上吃,他向來自律,即便不吃飯也不會餓著自己。
等他稍有空暇,招來一侍從問,「他還沒回來?」
「回少爺,還沒有。」現在別說夏家,整個京城都知道夏小公子斷了袖,僕從當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下去吧。」心煩意亂的揮手當他走,伸手捏捏鼻樑。
「他跟你說是和徒弟去走走,其實啊,是和老情人私會去啦。」空蕩盪的房間里突然傳來女人的笑聲,如同水蛇一般的女人軟軟的伏在寬大的書桌上,一雙勾人的水眸帶著絲絲媚意緊緊盯著面無表情的夏免。
「唉,可惜了這麼好的皮相,怎麼就斷了呢。」那女人往前蹭蹭,凝脂般的柔軟小手輕輕撫摸男人的下巴。
「我說過,你再敢派人接近他。」夏免神色冷淡的說著,出其不意的將那女人的手握住,只聽「咔嚓」一聲,那隻手便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我會殺了你。」說出這句話時,夏免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甚至隱隱帶著點溫柔的笑意,配上那雙漆黑不見底比常人略大些的瞳仁,讓人不寒而慄。
那女人顯然也是個狠角色,被生生扭斷了手也只是額角見汗,連笑容也沒變一絲一毫,她輕輕握住斷手,笑的更開心,「我當你找他是為了辦事,沒想到啊,原來你也有動心的時候。」
「算了,這次就當我買個教訓,那老男人我不會動,不過是個廢人而已,真真無趣的很。」她收斂了笑意,從桌子上爬起來,似乎是覺得無趣,神色也顯出懶散,「不過我也提醒你,就算他現在是廢人,那也曾經是一人之下喝令天下的人物,要是因為他影響計劃,哪怕是你在,我也饒不了他!」
「你覺得,他為什麼會回來?」夏免似乎是沒聽到她的威脅,自嘲的笑笑,「難不成是為了和我談情說愛?」
「你…」這話太過傷人,她本是不想說的,誰知道被他自己說了出來,頓時覺得不妙。
「無論如何,不準你動他。」就算十幾年的準備都毀在旦夕又怎麼樣,這個男人,他會護到底。
「你玩真的?」女人眯眼,眼裡透出無盡寒意,「你忘了那血海深仇了?!你怎麼敢動這樣的念頭?」
「血海深仇?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了。」夏免起身握住女人的脖子,稍稍抬高,看她呼吸困難的樣子,「報仇可以,不能傷到他。」
「你這個瘋子。」女人自牙縫擠出一句話,心有餘悸的看著夏免的背影。
「我早就瘋了…」在方岩把他丟下的時候,他就已經瘋了。
夏免那時候還不叫夏免,只是一個大雪天里快餓死的小叫花子,為了取暖,他把自己縮成很小的一團,意識模糊之前,他看見一個很年輕的男人,在他路過自己身邊時,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角。
「咦?哪家的奶娃娃…」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只模糊的聽到這些,後面的話掩埋在鵝毛大雪之中,再也聽不清了。
他還不想死,即便明知道過了這個冬天,下個冬天他也還是過不去,可他還是想活著,哪怕活的再卑微。
等他醒過來,躺在溫軟的小榻上,溫暖如春的小屋裡正燃著碳火,他眯眼看了一會,撐起身子從暖和的被子里爬出來,這才看見那個年輕男人正費力的把一個裝了熱水的木桶抬起來倒進更大的木桶裡頭。
他定然是沒做過粗活的,只是拎個木桶就磨紅了他那青蔥白玉般的手,放下空桶時,雙手到手臂都不由自主的在發抖,他若無其事的甩甩手,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頭看過來,打趣似得笑笑,「老了,身子骨不如從前了。」
「奶娃娃過來,趁著水還熱泡一會。」年輕男人長得很普通,但他見慣了人情冷暖,總也覺得,那張臉配不上他的氣度,而且他左邊眉梢還有道未癒合的傷痕。
聽話的脫了衣服踩著小凳爬進浴桶,熱水只倒了半桶,但對他這個半大小孩子來說,已經夠了。
「洗好了把你那小爪子磨磨,我這張臉雖不好看,可也值錢的很,再弄破了可沒地換去。」那男人出門之前留了這些話,他默默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未修剪的長指甲里還帶著紅色的泥垢,恍然,這個男人救了自己,自己卻抓傷了他。
想要道歉,可一連幾日,那男人都沒有再回來過,屋裡有過冬的食物,他餓了就拿一點吃,順帶收拾屋子。
屋子很小,外面的院子也很小,但他卻覺得很溫馨,也安心。
在他以為那男人不會再回來時,他回來了。
再見時他比之前狼狽的多,看見他拿著笤帚在掃地,微微一愣,倒是笑了,「奶娃娃你還在啊。」
他以為會被趕走,但他卻沒有提這茬,大手從他頭上拂過,徑自進屋去了,再出來,又是收拾的井井有條的模樣,連根髮絲都不帶亂的。
「你要是閑了,就四處挖挖看,我忘了把銀子埋在哪了,但那些錢也夠你用一輩子的。」那男人不甚在意的對他說道,轉身就進了廚房。
「你為什麼不自己挖?」他狐疑的問道,這個男人太過奇怪了。
「我懶啊。」男人連頭都不回的翻找什麼,最後終於在一個小罈子里找到了米,笑眯眯的回了他一句,然後認真的開始做飯。
那男人笨手笨腳的,面上卻是一派氣定神閑的悠然模樣,直到焦味從鍋中傳來,他在外面看不下去忍不住問,「你不會做飯嗎?」
「我會吃。」他一本正經的轉過臉來回答他,似乎也意識到飯焦了,一挑眉,快手搶救了中間還沒有受到波及的米粒。
「你是怎麼活這麼大的?」菜就別想了,他捧著裝了米飯的碗,再看正吃的津津有味的男人,沒忍住好奇。
「餓不死就行。」有了那句話,他就再也沒有讓男人下過廚,他可不想每天都吃帶著焦味的白米飯。
也許是因為他包攬了所有的家務,那男人從來沒提過趕他走的事,至於他說的那個被埋在不知名的某處的銀子,一早就被他挖了出來,添置了不少傢具。
後來他發現,這個男人豈止是懶,記性還特別的差,如果這天他傍晚還沒回來,他就必須要出去找他,因為他肯定把回家的路給忘了,要他自己找回來,又要兩三天。
有時候他在廚房做飯,一個轉身的功夫,原本在院子里曬太陽的男人就不知所蹤,再等一會,又拎著同樣的菜回來,跟他再說一遍早上說的話。
他對此挺無奈的,這麼個迷糊的男人,能活這麼大也是不容易,但那時候,他沒想過,會離開他。
尤其沒想過,會被他賣掉。
以往他問他為什麼要對他好時,那男人總是笑眯眯的說把他喂胖了能賣個好價錢,他一開始被嚇了一跳,飯也吃的少了,後來時間久了,他也沒在意過這件事。
就這樣跟了他一年多,他們都沒有互通姓名,後來,他當真就把他賣了。
他還記得那個男人認認真真數著那一千兩銀子時的笑容,那時候他其實也有過恨他的,可他以什麼立場恨他呢?
要是沒有他的收留,他早就餓死了,沒有他傳授武藝,他也會寒毒發作死掉,男人救了他兩次,照顧他一年多,還把他賣給一個好人家,其實並沒有虧欠他,是他要的太多。
說服了自己,再看那男人時,就帶了不一樣的感情。
喜歡,一直都是喜歡他的。
只是那時年少懵懂,還不懂那是怎樣的情緒。
後來他在人群中盲目找尋,也只是因為他說,他要是過得不快活,他會來帶他走的。
可他的爹娘,偏偏是好人,將他當親兒子一樣養,他無法拋下他們去廣闊大地找一個狠心拋下他的男人。
「假的也好,至少我真的很開心。」那天,他身後的房間里,方岩裹著被子漫不經心的笑著和他說在一起時,他是真的很高興。
他喜歡了十幾年,記掛在心尖的男人,對他說在一起,那是他沒有絲毫力氣抵抗的。
其實他清醒過來之後,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從傳聞就知道方岩是怎樣冷心冷清的人,更遑論,他說的也沒錯。
在一起,不是喜歡,不是愛,就只是在一起而已。
就算以後分開了,方岩也還是方岩,但他…卻不可能還是他了。
不知不覺走到城外,恍惚的連身上落了雪花也沒有去理會,直到看見方岩和那個明黃身影並肩向他走來,心臟的位置,一下子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