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說: 財迷心竅 作者:花灸妍 字數:3574 更新時間:2019-09-23 03:55:21
房間里,方岩燒了紙條聽到樓下的雜亂,快速吩咐侍立在身後的黑衣男人:「夏免的人暗中幫襯就好,別讓他察覺了,剛才那個老頭有問題,你暗中處理掉他,東風未的人給我盯死了,他若敢傷我的小衍兒半分,便叫他拿命來償。」
「是。」黑衣男人點頭,翻窗出去。
方岩沒來由的覺得心慌,快步開門出去,外頭那般吵鬧,若是夏小古板在,必然會出言訓斥才對,怎會半點聲音也無?
「快救救我家公子!」方岩出門正聽見這麼一句,腳步加快瞧見那去而復返的老醫師正要摸上夏免脈門,猛的頓住腳。
絕不可讓他碰到夏免!
心念一閃,方岩一把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揚聲喊道:「玉面狐!」
那老頭一早就注意到了方岩,聞言連夏免都顧不上了,抬手接過方岩丟來的面具,手裡藏著的銀針掉落也不管不顧。
未眠瞧見銀針落地,驚駭之下抱著夏免一滾,逃出老頭的勢力範圍,連滾帶爬的帶著夏免逃到一旁,把他交給別的侍從,又轉身奔向樓梯之上的方岩身邊。
要是這個老男人出什麼意外,公子醒來定然會扒了他的皮的!
可他哪裡有老醫師快,還不等他上樓梯,那走路都需要人扶的老頭已經飛身到了方岩面前,一點不見老態。
方岩情急之下扯了面具,露出久藏的真實顏面,和片刻前掉進人群都找不見的那張面容完全相反的絕美,歲月留下的痕跡讓他看起來多添了一分陳釀般的韻味,細細的魚尾紋讓他即便是嘲諷般的吊起眼角也顯得風情無限,
可這副天賜的好樣貌,卻毀在了左臉頰上的罪字刺青上頭。
老頭還沒反應過來方岩嘲笑他的表情是什麼意思,眼前一晃,一個黑衣男人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一記手刀劈來,大驚失色的急急退後,臉色忽明忽暗,喝問:「你是什麼人?」
「要你命的人。」方岩臉上笑意更深,悠悠哉哉的回道,好像只是在閑話家常。
老頭見勢不妙縱身而出,他身後,方岩抬手揮下,一瞬間十幾道黑影追著老頭而去,他低頭看向被人護著的夏免,不由得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
事情都發生的太快,未眠剛奔上樓梯,除了方岩以外所有人都消失不見,他隱約知道這個男人不得了,卻還是盯著那張陌生的臉發起了呆。
「別這樣看著我,我可是很容易誤會的~」方岩正要下樓,看見未眠痴立在那兒,又恢復那副痞痞的樣子拋了個媚眼給他,順手勾了下未眠的下巴,胡話隨口就來,卻片刻不停的錯身過去,走向夏免。
桃花眼本就嬌媚動人,朦朦朧朧的眼裡俱是風情,方岩又有一副勾人的好樣貌,縱使未眠明知他個嘴上沒把門的傢伙是無心的,還是免不了呼吸一頓,有些飄飄然。
憐惜的輕撫夏小公子略顯稚嫩的臉,夏免為人太過專情,若是他早知他動情如此之深,一開始他便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沒有希望的找尋總比得到之後再失去的好。
沒有得到過,就不會日夜活在思念的牢籠里,外面的人救不了,他也出不去。
但既然事已至此,那之後如何痛苦暫且不提,他會盡他之能給他留下最美好的記憶。
夏免受刺激過度,經脈俱損,不可隨意移動,放他獨自在這方岩也不放心,只能派人去請七月初。
七月初倒是自己來了,他先前找冉衍不成,轉念想起還有一個小徒孫,就奔著來了,剛好遇上那尋人的侍從,擔心自家小木頭加快腳步進門,瞧見方岩臉上的刺配印記就是狠狠一跺腳。
那該死的雜碎!
敢怒不敢言的七月初把話咽在肚裡,打死不肯告訴方岩關於那個壞男人的半個字。
氣鼓鼓的摸上小徒孫的脈門,驚奇的咦了一聲,詫異的看自家徒弟,面色古怪的搖頭:「他不是小徒孫。」
夏免不是本門弟子,七月初皺皺鼻子,嫌棄的撒手不肯管了,不是他的徒孫,他才不要管!
起初七月初看夏免外貌的一些變化誤以為他和冉衍一樣是純正的自己門下弟子,所以他寧可折損功力也要治好冉衍,最近恢復好正打算治夏免。
可夏免的脈象卻實打實的告訴他,夏免練的是別人的功夫,練自己的功夫只是為了解寒毒。
方岩一早就知道夏免練的別人的功夫,也是有意沒告訴七月初讓他高興高興,畢竟七月初念叨小徒孫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下看七月初虎著臉不吭聲不救人就知道他發現了這事,不高興了。
也許是七月初年輕的時候太聰明,太有本事,所以他到老反而孩子氣的很,既好騙又好哄,加之他外貌上的逆生長,也沒有人會懷疑什麼。
「師傅?」方岩心裡跟明鏡似得,卻露出困惑的表情,好似不知道為什麼七月初突然垮了臉色。
七月初的小臉都鼓成了小包子,心裡掙扎半天,最終還是不甘不願的湊過去幫夏免調理混亂的內息。
看在這小子平日里孝順的份上,他就不計較這事了。
居然不練他的功夫!
七月初想想還是有點氣,他的功夫那麼厲害,不練是他不長眼!
哼!
他要三天不跟他說話!
方岩瞧著七月初臉色變化,若無其事的轉身吩咐人去買糖葫蘆,還刻意吩咐要挑山楂大顆,糖衣厚重的,眼神一偏,果不其然,七月初已經豎著耳朵在聽了。
不多會侍從就拿著一串精挑細選的糖葫蘆進門,方岩接過來看七月初已經在咽口水了,卻因為幫夏免調整經脈而無法過來,主動走過去,捏起一顆糖球喂進七月初的嘴裡,眼裡透出些許寵溺。
就如同七月初不願記起那個男人死去的事實,只願記得那些讓他快樂的事一樣。
方岩也只願記得那些對他來說重要的人,哪怕他曾經遺忘過無數次,卻更多次強迫自己記起來。
過程再艱難也不要緊,方岩最不願他們看見自己哪怕遺忘那麼一次時的難過。
不論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好,這三個人都在他心尖上,是他誓死護到底的人。
七月初內力本就深厚,他天賦也好,很快就整理好了夏免體內亂竄的內息,抱著糖葫蘆心滿意足的啃著。
方岩召來未眠和另一個他還算眼熟的侍從讓他們扶著夏免上樓,自己則握著注意力全在糖葫蘆上的七月初的小手跟在後面。
夏免轉醒時,偏頭瞧見方岩正背對著他耐心的給七月初擦拭沾了紅糖的嘴角,眼神一暗移開目光,忍著身體傳來的劇痛強行坐起來。
方岩背對著沒瞧見夏免已經醒了,但七月初看見了,方岩看他露出吃驚的表情,轉頭去看,夏免已經靠著床頭坐著了。
筋脈逆行這事方岩以前沒經歷過,但他曾經被揉碎了丹田,有過內息不受控制的體驗,他之所以沒有被體內強勁的內力撕碎,也是多虧七月初及時回來強行引走他全部內力,他才得以保命。
那種經脈撕裂的痛楚,他是知道的,正是因為知道,所以他起初驚訝過後就是心疼。
夏免本來就不愛說話,又剛經歷過絕望,更是一言不發,哪怕方岩恢復了原本的容貌也沒引起他半點關注。
他既已知道方岩命不久矣,就不可能當作什麼也沒發生的粉飾太平。
七月初看兩人沉默,不解的抓抓臉,他本就是七竅玲瓏心,不過是老來不願想那麼多罷了,並不是真的傻了,立馬就意識到了不對。
他不知前因,也不多想,他知方岩決計不會無故露出本來面貌,夏免也不會無故逆行經脈,兩人又沉默的詭異,他有些擔心自家徒弟,裝作沒察覺的坐在小凳子上不動彈。
「小木頭我還要吃糖葫蘆。」裝瘋賣傻七月初早已是信手捏來,不老實的跳下凳子抓著方岩的手,想把他帶離這個氣氛詭異的房間。
「一天一串,吃多了又該牙疼。」方岩不同意的搖頭,把七月初抱到夏免床邊讓他坐著,輕捏七月初不滿鼓起的小臉。
事實再殘忍,也總是要面對的。
「我的確活不長了。」方岩要說實話時,總喜歡先把事情說的很嚴重,他又能言善辯的,三言兩語後,總讓人覺得好似沒那麼誇張,最後甚至還會覺得很容易解決。
輕笑著用食指堵住想要反駁的七月初的嘴巴,悠悠的接著道,「大約也就兩三年的時間了。」
夏免醒後只看過方岩一次,此刻雖然木愣愣的坐在床上盯著前方發獃,卻是在認真聽著方岩說話的,聽到這裡喉結微動,好似也不是那麼難過了。
「我來京城也主要是聽說皇城有幾味稀罕的藥,能化解我身上冰骨的毒性。」
「當真?!」夏免一把抓住方岩的手腕,欺身過去,連受損的內腑都顧不上了,急切的確認著。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方岩安撫的在夏免額頭親吻,把他推回去讓他坐好不要亂動,反問他。
夏免被他這麼一問,想起冉衍曾經信誓旦旦的保證方岩決不會騙他們的話,乖乖的坐回去,不再懷疑。
七月初安安靜靜的聽著,直到被方岩牽著手帶出去,走在街上才忍不住扯住他,問:「真有這種藥?」
他們走遍天下十餘年不過找到另外一本書,能解冉衍和夏免身上的寒性,對於已經返老還童的七月初那本書就一點用處也沒了。
方岩情況更加特殊,他是在化境之後被捏碎了丹田導致無法引導使用內力,被強行引走全部內力才勉強活下來,卻免不了被體內冰骨的寒性折磨。
他無法像冉衍那樣在七月初指導下自行引導藥性走遍全身,縱使七月初想指導他也是有心無力。
更何況,救命的藥只有兩顆,冉衍用了一個,剩下那個在方岩手裡,他若不願,沒人能強迫他去吃!
「會有的。」方岩輕勾嘴角,眼尾的細紋舒展開來,柔聲道。
七月初瞬間紅了眼,他就知道!
憤憤甩開方岩的手,氣鼓鼓的抱著手臂,用鼻子哼了聲,撇開小臉撤到離方岩兩步遠的地方不理他了。
七月初年長於方岩,和當年受方岩庇護的冉衍不同,他對這個徒弟的了解更深,方岩生來就帶著狐狸特有的狡詐,騙人的功夫更是了得。
什麼不會騙自己的天真想法,七月初更是想都沒想過,但他畢竟是長輩,也不好在冉衍面前說他師傅壞話。
七月初低著頭氣呼呼的走在街上,沒多大會就反應過來,方岩這次居然沒有哄他,再回頭去看,早已經不見了自家愛徒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