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說: 財迷心竅 作者:花灸妍 字數:3350 更新時間:2019-09-23 03:55:23
現在,方岩正躺在床上,被微抿著唇默不作聲的人死死壓著,那白日宣淫的小男人,正皺著眉握住肩頭掛著的小腿,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好像遇到了什麼苦惱難纏的事。
明明是在上床,他看起來,卻更像是在處理公務。
「差、差不多得了…都…都三、三回了…」察覺到大腿根抵著的東西漸漸抬頭,低低喘息的人瞪著意猶未盡的人,底氣不足的警告著。
下身還在抽痛,大腿因著過度拉伸酸痛不堪,腰也跟折了似得動不了,方岩長這麼大都沒像剛剛那樣被迫到抽泣告饒的地步過,好在他臉皮夠厚,也沒覺得在床上被自己小情人做到討饒是什麼丟人的事。
反正,關起門來誰也不知道。
「不夠!」一向體貼的小公子蠻橫的駁回了方岩的提議,強行分開他的腿,猛的愣住。
泥濘不堪的地方已經撕裂,新換的正紅色床單上濡濕了一大片血跡,夏免不喜紅色,這床單還是方岩指著換的,說是新年沾點喜氣,以至於他根本沒發現方岩受傷。
夏免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彷彿受了傷是他一般,連放在方岩腿上的手都在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翻找傷藥。
男子承歡本就有違天道,情事上也比女子更容易受傷,夏免不懂這些,只以為前頭弄好了就不會有事了,根本沒想過方岩會被他蠻橫的動作弄傷。
「乖崽不哭。」方岩看慌了神的人翻箱倒櫃的找傷藥,眼眶泛紅似是要哭的可憐樣,心下軟的一塌糊塗,微微抬手安慰了一句。
「為什麼不說!」情急之下找不到傷藥在哪的人聽到這句,扭頭吼了一聲,像是被困在籠子里的幼獸,無助又難過。
方岩啞然,他倒是想說,可這小傢伙似乎忘了,是他不給他機會說話的。
但,很顯然,方岩就不是個會指責孩子的人,對於他的崽可謂是寵溺到底,毫無下限,就算小崽子把天捅破了,他也捨不得讓小崽子愧疚半分,更何況這點小事。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只放軟了聲音說道:「先幫我清理一下。」
夏免情緒低落的給方岩清理身體里的東西,一聲不吭的,最後才問:「疼嗎?」
方岩沒說疼,也沒說不疼,幽幽的嘆息道:「你技術這般差,還不肯去跟小倌學,不如這樣吧,我同你一道去,保證他們不會拿你當笑話。」
這回夏免沒有嚴詞拒絕,更沒有惱羞成怒,沉默半晌,竟是點頭答應了,卻又開口自顧自接了一句:「我疼。」
試想一個囂張慣了,剛剛還把自己欺負的死去活來的小娃兒低眉順目的,傷心難過的跟他說軟話是個什麼心情?
反正方岩是倒抽了一口冷氣,連忙伸手在他額頭試探,一副活見鬼難以置信的樣子。
夏免看他這樣,直接冷了臉,什麼心疼也沒了。
兩人從中午鬧騰到了晚間,方岩又疼又累,想睡又被餓醒,連著錯過兩頓飯時還過度消耗了一下午,當下就發了脾氣,抬腳踹了下想抱著他的小崽子,理直氣壯的開口:「弄點吃的!」
夏免一點脾氣也沒有,任勞任怨的起身披了外衣出去找吃的。
夏家一向規矩森嚴,這會過了飯點,廚房裡的僕從都睡了,灶台是冷的,更沒有備好的夜宵這一說法。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抿著唇看了米缸半天,才終於開始動手淘米。
方岩沒有味覺,但夏免也不想他吃的太差。
試了好幾次才把火點上開始燒水,放米下鍋,動作難免笨拙,他上次做飯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也是做給方岩吃的。
他二十多年人生里進廚房的原因都是因為方岩。
往灶里添柴的人動作一頓,眼眸微垂,竟是難得流露出些許溫柔和眷戀。
他在方岩面前都沒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過。
夏免心裡清楚,他和冉衍是不一樣的,方岩可以包容嬌弱的冉衍,無條件的庇護冉衍,就算冉衍再脆弱,他也是喜愛的。
但他不行。
他不只是方岩的徒弟,還是他的情人。
方岩已經很累了,從以前走到現在,步步艱辛。
夏免想成為那個可以為他遮風擋雨的人,所以,他不能有脆弱的時候。
至少不能在方岩面前。
房間里,終於把人支出去的人無力的抬手在床頭的木框上敲了敲,所有的疲憊不堪盡數顯現,卻還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扯過一邊的外袍蓋在身上。
一道黑影適時的出現在床邊,單膝跪地,默默地替他蓋上新換的海藍色被褥。
「查查夏家。」方岩總覺得有什麼被他忽略了,夏承周看他的眼神太過不對勁,他只知道他和夏七氏有淵源,卻完全不記得夏承周這個人。
如果夏承周知道他的身份,那他又是哪一邊的人?
會阻止夏免復仇嗎?
其實對於夏免的仇恨方岩並不贊同,但既然他想替父母報仇,那他也不想攔著,孩子麼,總要經歷一些事才能成長。
那一身黑衣的男人一反常態的沒應聲,反而落下雙膝,一雙炯炯有神的眼虔誠而又卑微的看著方岩,低聲哀求:「求您…」
這些恩怨,他已經遠離了十多年,為什麼還要在最後的時刻卷進去?
他的主子,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無所不能的神祗了。
方岩不自覺裹緊被子,他覺得冷,冷到了骨子裡,彷彿全身的血液都上了凍,腦子裡也亂的很,像塞了亂麻,根本打不起精神來應對,他隱約知道他這個忠心耿耿的隨從沒有離開,卻無法感知更多。
心肺的活力一降再降,他連呼吸都好像要用盡全力,卻還是不能得到更多的空氣。
胸腔的空氣越來越少,隱隱發疼,眼前也一陣陣的閃過黑影,漸漸的越發模糊起來。
腦中最後掙扎思考出了一個結論。
壓制的藥,失效了。
冰骨發作的時間很長,也非常的緩慢,很多時候,光前期的手足麻木就會持續一整天,慢慢的,他就會非常的冷,無法進行思考,無法告知外界的一切。
就像是孤獨的旅人,在漆黑一片的風雪中行走,沒有任何依靠。
發作到最後,他會因為心肺的麻木而無法呼吸,無法向身體提供血液。
會死。
一開始的時候,他去哪都會帶著人,那是為了發作的時候能有個人替他收屍。
後來,他又不甘心,費盡心機,用盡手段活了十來年。
冰骨又怎樣,照樣奈何不得他。
可他的身體卻被那些手段徹底拖垮了。
夏免拎著食盒走過長廊,鵝毛般的雪花緩緩的從天上飄落,像是舞動的小仙子,夏免腳步一頓,看向廊外的目光有些幽深,半天才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自入冬以來,大大小小已經落了十幾場雪。
夏免單手緊了緊外袍,呵出一口暖氣,他體溫偏低,此刻一飄雪,體溫降得更快。
任誰也想不到,此刻身披華貴衣袍富可敵國的夏家唯一的公子,曾經在多年前,幾乎凍死在雪地里。
但夏免並不討厭雪。
他始終記得,那一天,他將死時,那個好聽的聲音,在他耳邊說的那句話。
因為那人救了他,所以他在知道生身父母因那人而死時,無法去責怪。
更沒法去恨。
夏免的生父曾是林穆的心腹,當年也算風光無限,那時夏免還小,也見過林穆幾次,但也因著太小,記憶已然模糊。
那年林穆突然失勢噹啷入獄,他的父親也受到波及,捉拿反賊的官兵闖入府中時,他的母親剛把他藏在暗窖里,等他被人救出去,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一個自稱林家僕從的男人把他和一些謀逆事件中倖存的人保護在了一座獨立的小院中。
那些人,很多現在就在夏免手底下做事,他們都有共同的敵人,共同的冤屈需要洗刷。
那個林家僕從,在入冬的一天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就算現在,夏免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夏免想到過去,不免有些失神,餘光瞥見一道黑影抱著一團被子閃身而過,猛的一愣,捏緊食盒,抬腳欲追時一頓,生硬的轉過腳步,大步向著他住的院子匆匆而去。
抱著被子躲起來的人看他不僅沒追過來,反而向著那要命的地方奔去,嘴角一抽,把被子一丟,快步追了上去。
「砰!」臉色發白的人一腳踹開木門,閃身走進內室,在看見空無一人的大床時,無意識的鬆開手中拽緊的食盒。
那份夏免半夜起來親手熬制的蛋花碎肉粥打翻在地,無人理會。
夏免匆匆忙忙撲過去跪在空床邊試探溫度,入手一片冰涼,方岩已經離開很久了。
他也知道,方岩是故意支開他的。
可他不能接受,他回來的時候,方岩會不在。
「小少爺!」黑衣男人立在門外揚聲高呼,聽房裡無聲無息的,再顧不得規矩抬腳進門,一路走進內室。
他深知夏免和自家主子不是一類人,但自家主子既然交代了,那他也只能奉其為主,裝作沒看見夏免失魂落魄的模樣,低聲說道:「主子說了,在您學會怎麼讓他快活之前,不想再與您同榻。」
他為什麼要來傳這樣的話…黑色汗巾下,臉漲得通紅的黑衣男子有些懷疑人生。
夏免默默轉臉,目光幽沉,看不懂情緒,彷彿沒有聽見男人的話,自顧自的問:「他在哪?」
黑衣男人一頓,回想自己老大交代的事,只回了一句不知。
夏免臉色更白,指尖都在抖,心臟隱隱作痛,咬牙又問:「他明天…可回來?」
黑衣男人一愣,想說不知,最終還是改口:「明日老祖壽誕,主子自然是要到的。」
「我知道了。」夏免神色懨懨,示意那男人退下,閉目掩去眼中的落寞,再睜眼,又恢復成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方岩不在,屋內燃的碳火沒有給夏免帶來一絲暖意,手指拂過外袍,毫無睡意的走去書房,將堆積的賬務處理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