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說: 雪絨 作者:花灸妍 字數:3139 更新時間:2019-09-23 03:55:37
「不要…」白宋融恢復意識時,就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哭泣,類似於哭喪的聲音攪得他頭疼,下意識就想一巴掌把頭頂上的雜訊源拍開。
可一巴掌過去,卻拍了個空,他這才睜開眼睛,看過去,是一個陌生的,他從未見過的少年,正跪在他身側哭的稀里嘩啦,形象全無。
「白宋融…你怎麼可以死?」少年哽咽的傷心聲音傳來,白宋融猛的一愣,是啊,他已經死了…
「你答應我的…我十八歲了…你答應我的…」那少年哭的太過傷心,斷斷續續的控訴著,可白宋融把他從頭到腳看了許久,也沒覺得有一點眼熟。
就在他不耐煩準備離開屍身一會時,他驚悚的看見那少年邊哭邊脫了外套,他雖然已經死了,可他並不希望有人染指他的屍身。
偏偏他只是個靈魂,那少年看不見他,他也摸不著那少年,只得鐵青著臉看他哭著坐在他身上,親吻他的屍身。
白宋融碰不到那少年,只得冷眼看著他動作,流下的鮮血讓他一愣,神色複雜起來,一定很痛苦吧。
明明都痛的快縮成小蝦米了,為什麼會對他這麼執著呢?
他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突然生出異變,一道強大的力量將他的魂魄撕扯著,白宋融痛的咬牙,緩過神來,他自己躺在少年身下,不經意的皺眉。
他有很嚴重的潔癖,從來不和陌生人接觸,尤其這種血淋淋的彷彿野獸般的苟合。
「你醒了!」那少年愣愣的看了他一會,突然興奮的撲過來,卻因為動作過大,撕裂傷的更重,痛的他嗚咽了一聲,抖動著身體不敢再動。
白宋融忍下厭惡,把少年抱到一邊,真噁心…
收拾好自己,冷眼看呆愣愣的小傢伙,剛剛他自己說他十八了,是剛成年嗎?
「你要…走了嗎?」那少年不確定的歪過頭看著他,臉上帶著茫然無措,努力撐起身體要站起來。
「你不能離開我!」白宋融下意識的躲開身後的勁風,只聽見碰的一聲,那少年直接撞到門上,皺眉,他不會纏上自己了吧。
白宋融看他撐著門努力不倒下去,額角流下鮮紅的血液皺眉離他遠一點,他對所有的陌生人都一個態度,那就是沒有態度。
但是,他對這個受了傷,連站都站不穩的少年,只有一種想法,厭惡。
他極度討厭有人和他親近!
也極度討厭血液之類骯髒的東西!
對於剛才少年對他做的女幹屍的舉動,有種吃了蒼蠅的噁心感,偏偏事情已經發生,他不動手殺了他,只不過是不想髒了手。
「白宋融,你是我的!」少年扶著門的手關節已經泛起青白,額角流下的鮮血糊了小半張臉,卻固執的維持這個動作,失血過多而泛白的小臉倔強的仰起來,本該溫順的杏眼一眨也不眨的死死盯著白宋融,看起來又可憐又瘮人。
「哦?」怒極反笑的微勾起一個嘲諷的微笑,白宋融已經在心裡考慮是折斷他的手出去,還是直接推開他出去。
「煉屍的陣法是用我的血畫的,你身體里流的是我的血,我就是你的主人。」少年揚起手臂,示意他看上面橫七豎八的傷口,笑的得意又可憐,「現在,我命令你,不準離開我!」
白宋融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壓下嘔吐的慾望,一想到身體里有這個瘋子的血,他就抓狂!
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取得壓倒式勝利的少年,看著他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眨了眨濕漉漉的杏眼,淚水混著血液流下,卻死死的抿著嘴巴,沒有再發出一聲哽咽。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深山裡一個小木屋,很顯然只是以前進山的獵人隨意搭建做臨時休息場所的。
白宋融就是死在小木屋不遠處的一顆紅楓樹下,被人當胸一刀,死的很徹底。
那刀子剛才還扎在他的心口,被少年握在手裡,割開因為之前脫掉丟棄而倖存沒有染上污穢的襯衫,一言不發的給他包紮傷口。
包不包紮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意義,反正他都已經死了,屍體也不會再流血,已經冷靜下來的白宋融意識到現在的處境,心裡再排斥少年,也只當做沒看見,隨便他折騰。
只要不再做那些噁心的舉動,他還是可以當少年不存在的。
包紮完畢,少年動作遲鈍的往後退了又退,直到背部抵到實物,他才抱著腿把頭埋進臂彎,小小的一團,看起來凄慘又無助。
「白宋融…」虛弱的嗓音,帶著點迷糊,少年頭也不抬,自顧自的說道,「給我唱首生日歌。」
少年只有說命令時,白宋融才會不由自主的被莫名力量驅使聽從他,現在這種帶著淡淡哀求的話語,全憑白宋融想不想做。
他討厭他,所以他沒有唱。
即便他知道今天是這個少年十八歲的成人生日。
他本就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他沒唱,少年也沒有強求,這一夜,在兩個人的沉默中,安然度過。
第二天,維持同一動作太久的少年緩緩抬頭,骨骼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響聲,他看著已經收拾妥當的男人很久,才慢吞吞的爬起來。
慘白的小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暈,動作遲緩的把破破爛爛的衣服穿上,然後又開始愣神。
「我的車在山腳。」而他們在半山腰臨近山頂的位置,少年好像一直在走神,做什麼都好像慢上半拍,但他也沒有像昨天那天對白宋融流露出痴態,就好像只是一個有些遲鈍的孩子。
他個子只到白宋融的腰往上一點點,連胸口都沒到,臉上的血跡也沒有清洗,比起白宋融,他才更像個死人。
但他出門之後,一直沒停過腳步。
白宋融緩步走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冷眼看著他,始終沒有接近的意思。
「你開車。」終於看見那輛白色的金龜子,少年扒拉了幾下副駕駛的門,手抖得厲害,始終沒有打開,喘了幾口氣,走到後座凝神指著門一會,門咔嚓一聲就開了,他拉開門爬進去,縮成一團,閉目睡去。
白宋融這才走過去把車門關上,去駕駛座,發現車鑰匙就掛在車上,一陣無語,驅動車子,卻突然發覺少年根本沒說要去哪,調整後視鏡看他睡得正香,決定去他生前的住所。
白宋融是昨天下午剛死的,還沒有人知道他已經死了的事,所以他回去的時候,沒有人覺得奇怪。
而且他死了沒多久就被弄成活屍,除了臉色青白點與活人無異,召來管家給少年治傷,自己去浴室清洗。
他不懂少年用的陣法,也不知道如果他死了他會不會變回屍體,但到底是再活了一次,他還是很珍惜的,所以找醫生的事也沒含糊。
如果少年有需要,他會保障他後半輩子生活無憂。
但,如果有必要,他並不想再看見那個少年。
白宋融剛洗過澡,披了件浴袍一邊擦頭髮一邊從床頭拿出備用手機,開機。
他的手機之前在山上弄丟了,被殺害後一直都跟那個陌生的少年在一起,以至於他沒有去找手機。
他需要點時間理清楚,李成宇為什麼殺他的。
白宋融自認不是個感情泛濫的人,所以他有好感的人並不太多,早些年他弟弟活著的時候是一個,另一個就是李成宇。
李成宇和他弟弟一樣大,小時候玩的好,他也愛屋及烏的很喜歡他,自從弟弟死後,他把雙份的喜愛都給了李成宇,所以被騙上山的時候,他沒有任何防備。
不管怎麼樣,他需要知道自己的死因,或者,把他以後會遇到危險的根源,除掉。
但介於他已經死了,他更傾向於後者。
畢竟,如果不是有個痴戀他成狂的少年把他復活,他現在應該是躺在殯儀館的雪櫃里。
或許會更慘一點,直接暴屍荒野,血肉被野獸啃食的血肉模糊,骨頭被扯的到處都是,有人給他收屍時,八成連全屍都找不到。
想到這,白宋融捂著胃,下意識有點想吐。
其實什麼也吐不出來。
因為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可那沒辦法,對於一個活了二十八年,有二十四年嚴重潔癖的人而言,任何一點點臟污都足以引起他的反感。
他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跟他還有沒有活著的神經和細胞沒有任何關係。
他的生命能夠得以延續,卻不能再次活著,那取他性命的人,本就該為此付出代價。
哪怕他生前再疼愛李成宇,也不可能原諒他。
「先生。」管家敲了敲門,在門口喊了一聲,似乎有些苦惱。
「怎麼了?」白宋融看他十分為難的樣子,覺得奇怪,管家跟了他很多年,他從沒見過他為難的樣子。
「您帶回來的孩子,不太正常。」管家斟酌著用詞,隱晦的提醒,「他好像對什麼都沒反應。」
「我去看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和少年的生命應該是綁在一起了,他死了少年估計不會有什麼,但少年死了,他肯定就活不成了。
而且他已經在心裡保證要贍養少年一輩子,自然要保證他要像正常人一樣活著,還要比正常人活的更好。
「白宋融呢?」虛弱的,軟糯的嗓音響起,讓一腳踏進門的白宋融一頓,轉頭看向神色尷尬的管家,很顯然,之前少年不是沒有反應,而是只有這一個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