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哥是A市最大的夜總會的保安主管。

他二十幾歲了，到底是二十幾歲了，誰也不知，也不曾聽L哥說過，更沒有人有膽子去看L哥的身份證。

只聽說L哥的母親原來就是個坐台的，後來和道上的混混生了L哥，L哥的母親生下L哥就捲款逃走了，那個小混混也下落不知。

L哥至小就在A市地下場合混大，自小耳潤目染，什麼都會，什麼都精，在道上也頗有名聲，但L哥成名後很少露面，總讓人覺得，這人不像是道上的人。

但耍起手段來，卻比任何道上的人都精。

這家A市最大的夜總會開幕後，背後老闆就請無數高人搭線做橋，終於聘請到了L哥來做這家夜總會的保安主管。

外面綠著眼睛想打這家夜總會歪主意的人也就少了起來。

但總有些不長眼的，羨慕這家夜總會巨利的，從背後派人砸場子，栽贓毒品，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誓要把這家夜總會弄垮。

這家既然能作為A市最大的夜總會，自然也有他的厲害之處，背後背景更是滔天。

但道上，有道上的規矩。

L哥那次狠砸對方場子時隔多久，依舊有人在背後津津樂道。

那固然有夜總會背後那幾位大佬在操縱全局，但也少不了L哥的幫助。

至此，這家A市最大的夜總會，正式落根，且無人敢碰。

也就在那一年，夜總會來了個青嫩的服務生。

那個服務生身無分文，又什麼也不會，無論是陪酒，跳舞，推銷，打掃衛生，他都不會。

長倒是長的挺好看的，一股水靈勁，笑起來又清純，不笑也給人溫和之感。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是個未經世事，又帶著清純萌動善意的小鬼。

夜總會招人部本不想招他的，這樣的人，服侍客人又服侍不來，你說把他放在後勤吧，打掃衛生又不會，還在試用期不知弄壞了多少個盤子。

後來不知道這個人用了哪些方法，說動了招生部的人，居然還進來了當了個前台調酒小哥。

這人的確什麼也不會，不過他唯一會的又在夜總會有用處的，也就是品酒了，他對酒的造詣很高，無論什麼酒他一聞味道就能說出是什麼酒，一品，自然就能說出是多少年的酒，且期間有沒有被兌水過，味道純不純正。

可謂品驗假酒的必備品。

但這人品的來酒，卻又不會調酒，不過好在他學東西很快，無論什麼酒，只要喝過一次，就能調出來。

夜總會小妹打趣他說為「酒神。」

這人智商挺低的，好在情商還算高，很快就和夜總會打成一片，經常和酒保、坐台的小妹、公主、保安一起喝酒。

還會偷偷在暗下給他們調各種好喝的酒。

這人調的酒，也就可謂是只有天上有，人間無了。

作為這家夜總會唯一的保安主管，L哥其實不經常待在夜總會裡，一般有事L哥才會回來。

至於L哥平時待在哪裡，誰也不知道。

有人說L哥在外面做大生意，也有人說L哥在家陪著嬌妻，也有人說L哥是個大老闆，背後有大人物在。

但L哥從未回覆過這些流言。

L哥常年不與眾人來往，表情冷漠，做事沉穩。

那日L哥回來，夜總會裡人早早聽見了風聲，做事比往常更加精細，也不敢打跳，說話聲都比以前要細。

那人才來夜總會，不知道L哥回來這件事，依舊隨意的調酒玩，私下藏酒給眾人喝，一下子，就被抓了現形。

只是後勤這種事L哥是從來不管的，當即看了那人一眼，就走了。

那人愣在當場，好久沒反應過來。

在L哥走後，周圍人轟上前來一邊說著好險好險，一邊又安慰著他。

但後勤聽聞此事後，立馬罰了那人一個月的工資。

那人此後幾天都意志消沉，調酒也沒有原先調的勤快了，倒是經常和臨近的小姐和公主說話。

所謂公主，自是只陪酒不陪睡的。

而坐台的小姐，是要陪睡的。

不過夜總會為了規避風險，對客人的一貫詢問，陪不陪睡？都是不置一詞的。

這都是私下裡來。

而有些坐台的公主做的最多的就是推銷酒品了，推銷的多，就提成的多。

而夜總會裡賣的最多的就是啤酒、還有各種洋酒，威士忌、伏特加等。

但就是不賣白酒，因為白酒，是需要有營業執照證的。

那人就每天坐在吧台看各路小妹各顯神通，紛紛推銷自己的酒品。

有時有客人來調酒，他就隨意的調一杯，也從不管自己的業績，因此，他的工資幾乎可以說是全夜總會最低的人了。

但他每日除了坐著，平時也不怎麼消費，連吃飯都是蹭員工飯，甚至有時連飯也不吃。

和他相熟的小妹問他，他淡淡的說，不喜歡吃飯。

小妹也就當聽笑話般一聽就忘。

後來有日從外頭來了五六個混子，這群混子，在附近的夜總會都算是「遠近聞名。」

特愛強迫那些不坐台的小姐進行性活動。

那人在那群人一來就注意到了，而周圍的小姐也都注意到了。

但夜總會，有夜總會的規矩。

來者是客，但旦凡在夜總會上強迫小姐和販賣毒品或吸毒的人，都會被夜總會列入黑名單。

但那幾個人只是在別的夜總會上掛了名，在這裡還沒有，夜總會的小姐也都是精覺的人物，那些不坐台的小姐就偷偷的避開在一旁。

但那幾人一來就進了包間要酒喝，沒有鬧什麼事情。

那人就繼續坐在吧台獃獃的調酒玩，他相貌清秀，膚色白皙，容貌上乘，但又不是那種雕刻家仔細塑造的精緻美，而是那種淡然矜貴的隨意美。

那幾個混子本就是常去警局的滾刀肉，多去一次少去一次都無可厚非。

他們一來便就看中了那人的相貌，昏暗燈光相映間，就更分不清是男是女。

但男女也都無所謂，其中一人走上前去借調酒之名從懷中掏出一道匕首直探進那人衣服里貼近皮肉，威脅說跟他走，否則就砍死他。

那人似愣愣的站在那兒，半響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黃毛小子是在威脅他。

他輕輕的笑了起來，輕道，「好。」

那幾人本就亡命天涯之輩，見這人如此配合但匕首還是直直的貼近皮膚，頂端甚至刺入了一小塊皮膚表層里，滲出了鮮血。

走出夜總會之際，那幾人怕正門保安多，專挑側門走，側門有一個小巷子，巷子很少有人走動，故顯得有些陰暗潮濕。

那幾人還不忘觀察周圍環境，緊緊的挑著他。

跨出門時，那人看了看周圍，輕笑說，「正合我意。」

瞬間，只見幾個起落人影上下，戰局突然就被反轉，幾個黃毛小子被重翻在地。

他走向剛才那個一直將匕首抵至他腰間的那個小子，屈下身來用匕首抵著那小子的臉頰，笑中帶點殘忍和偽善的說，「你不配舉刀向我。」

小巷小門的角落裡有一個靜默的人影，L哥站在那裡，他突然覺得想抽煙，伸手移至褲袋裡時，他又忽然想起他已經戒煙很多年了。

他輕輕的走開了。

半響，調酒師收拾了那個黃毛小子後就進了小門，過巷道時，他若有若無的朝那個角落看了幾眼，心中忽想道，隔了這麼久離開吧台，不知道會不會再被扣錢。

黎明收班時，調酒師回到家，掀開自己的白色襯衫，後背對著鏡子，能夠清楚的看見白皙光滑粉嫩的背脊中央有一小塊的橫向血痂，血痂凝結的範圍不廣，只是在背部中央的一小小塊，驟然看著有些破壞美感。

這讓他這一天白天的補覺都補的十分不愉快，心中只覺他還那一刀還便宜了。

他一覺忽睡到中午，又自然醒了過來，一往他都是直接睡到下午五點的上班點的。他獃獃的發了會呆，就暗自想道，既然我不舒服，那你也別想舒服。

凌晨L哥回家時，他在門關發現了一雙從未見過的鞋。

這鞋款式十分單調又好辨認，是夜總會員工的統一配裝的鞋子。

他暗暗的潛了進去，這些年他走南闖北，也惹了不少的仇家。

他拉開了家中隱蔽放在鞋櫃角落裡的警報器，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小瓶透明玻璃裝的藍色液體在裡面，再從鞋櫃里的密格里拿了把順手的槍和匕首，就暗中進了屋。

屋中那人乖巧的躺在床上睡覺，睡姿極為標準，平躺，雙手平側直放在大腿之處。

這就是那個調酒師。

L哥突然覺的煙癮又犯了，但他是立即到玄關處打開鞋櫃內側的密櫃抽出了那一小瓶藍色液體重新放進了兜里。

那人本就一直沒有睡好，聽見聲音後就爬起來了，從卧室出來恰巧看見了L哥欲放進兜里的那一小瓶藍色液體。

「我…」調酒師忍住了沒有爆粗口，那樣的低操作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

他默默的走在客廳，不知從哪裡撿到了一個蘋果，說，「匕首借我下。」

「沒有。」L哥冷漠道，「你怎麼進來的？」

「刀給我就說。」

L哥表情冷酷，冷聲下命令道，「出去。」

那人乖覺的躺在沙發上，仰頭看著L哥，賭氣道，「就不！」

最終，調酒師回到了員工宿舍，但回去的那日，已經是第二天了。

調酒師又曠了一次班，遭到了後勤的最後一次警告，再礦就出門。

也不知什麼緣故，調酒師那幾天人都是懨懨的，比之前更無精打采，周邊相熟的小妹詢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調酒哥沉默的搖了搖頭，此後，他再也不調出各種好喝的酒了，只調那種味道刺激、振奮人的酒。

這樣的酒，喝起來或許會覺得十分刺激，但是有害的。

但不懂酒品的人是不懂這種的，外行人也只是聽說過。

調酒師開始各番與客人調情，什麼情都可以調，什麼玩都可以試。

但調酒師他玩人是會挑的，他在心中將人分為三類。

其一：氣。他要他玩的這個人精氣神夠好看，面色不能頹唐，不能混濁，周身氣質要過的了關。

其二：貌。首先要看的過去，而且還要膚色白皙。

其三 ：智。泡的人不能太蠢，否則泡起來沒意思。

這期間調酒師玩的人不勝枚舉。

他本就長的好看，說話又討人喜歡。

這樣的人，有什麼人不喜歡呢？

此後L哥經常在大堂看見調酒師與人聊天。

但L哥此次回來本就做點事，事已經做完了，他便走了。

他在X市有自己的場子，有自己的公司，在A市的工作不過只是自己的閑余工作。

L哥再回去A市夜總會時，那已是年關了，百忙之中出去在年會上露個臉，就要趕回X市。

在回A市時，L哥聽以前的夜總會小弟倒說起一件事情，那個調酒師根本就不是個調酒師，是S市許家的二少爺，許家世代經商，這樣的家族，在S市早已名聲響亮，勢力極大，根系葉脈更是擴充在全球每個角落。

但不知怎麼那二少爺沒通知家裡任何一個人，偷偷跑了出來。

那小弟唏噓道，那天他在場，晚上開始他就感覺到不對，周遭出現了很多陌生面孔，本來個陌生客人，是沒什麼稀奇，只是那幾個陌生面孔氣場過大，使人不戰而寒。

他本想通知上面，但沒想到一下子衝進來了許多人將夜總會包圍住了。

那個調酒師更是第一時間被抓住。

那小弟當時看架勢還以為特殊部隊來了，把他嚇的夠嗆。

他立即鑽進角落裡的小窄口處，這個窄口只有他知道，因為他有時毒癮犯了會悄悄的在這裡吸兩口，經過那麼多次的夜總會巡視，這裡都沒發現，實在是太隱秘了。

後來那些人又趕出去很多人，然後片刻，門口進來了一個人。

那人穿著簡單，臉色平靜，但小弟一看，頓時連呼吸也不敢。

世間的確是存在那些你一看，便就不敢動的人的。

這人雖穿著簡單，但就是往那一站，你就能知道，他是全場的核心。

氣場強大讓人不敢望其項背。

那夜總會總經理彎腰屈背的站在那人身後，似在解釋什麼。

那總經理小弟認識，是這夜總會的暫管人，背後那幾位大老闆不常來夜總會，就委託了這位總經理管轄。

那總經理平時經常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十分得意。竟然也有如此卑微低下的場面。

小弟稟住氣。這裡雖然離大堂總經理他們待的地方很遠，但是小弟心中還是覺得非常膽寒，十分害怕被抓住。

這時，那人走到調酒師的面前，拉起那人的下巴，似在仔細端詳。

但隔的太遠，小弟聽不清楚那人說了什麼。

但看的出來調酒師的情緒十分低落，甚至是十分害怕。

如果說前幾日調酒師的低落情緒是帶著一些懨懨的慵懶的感覺，那現在，乖順的如一隻收了爪子的貓，大氣也不趕出。

十分乖覺的站在那裡。

在那交談的幾秒里，小弟感覺心都彷彿要跳出來了。

然後，那人打了調酒師一巴掌。

打的十分狠，調酒師直接飛了出去腦袋還撞在了吧台上。

然後那人再走到調酒師面前。

那小弟那時只感覺到心都已經跳了出來，他突然覺得太恐怖乃至於自己一動都不敢動，甚至褲子已有了微微濕意。

他不是專業的打架人士，但他知道剛才那人是在幹什麼。

他卸了調酒師身體上的所有重要關節，那幾下雖然看著不清，但實際上比剛才那一巴掌更狠。

小弟蜷縮在了那個小窄道，心中洶湧萬分，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要吐出什麼東西來。

大堂內的空氣更是靜謐的讓人害怕。

調酒師吐出了口中的血液，甚至血液里，還帶出了自己的牙齒。

他微微一笑挑釁的看著眼前這人，他名義上的大哥，他輕輕的，卻說的十釐清楚，「許憼林，你何不直接殺了我…」

許憼林淡然的看著他，彷彿就在看一件死物。

他道，「帶二少爺回家。」

便走出了大堂。

旁邊的幾個保鏢一把抬起了二少爺，走出了大堂，隨後的一大批人也有序的走出了大堂。

經理一直在後點頭哈腰的跟著，直至車子走遠。

而大堂角落裡的窄道里，那小弟終於呼出了一口氣，那一時刻他才發現，他的褲子濕了。

此後，A市不斷有人失蹤或是失足掉進河裡，警察立案調查時才發現這些意外死亡人口都有個共性，具是和調酒師有過接觸。

但這些人死了就死了，屍體或是找不到，或是找到了是自然死亡，無任何被害現象。

A市每日照常運轉著，依舊每日清早有打工族在路邊買些早飯就慌忙去上班，也依舊有追夢人夜間徘徊彷徨坐在路邊。

城市依舊運轉，那些意氣風發的人，失魂落魄的人，無論再怎樣，時間永是流駛。

L哥推開眼前的煙灰缸，靜默的點了一支煙。

默了，煙息。

L哥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