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瞬間萬千疲憊洶湧而來，已經不忍於看接下來的面容。

我努力讓自己飄走，然而地下，似乎一直有什麼東西再托著我往下墜。

最終，我墜落下來，磕在尖石之上。

我從未感覺到，原來世間還有如此疼痛的疼痛。

——

阿仇慢慢從床榻間醒來，他記得自己恍若做了個夢，到底做了什麼夢，他發現自己恍惚有些記不清了。

不過眼眸似有些濕熱，雙腿似有些軟。

此時旁邊的阿符已經不在。阿仇像是剛從混沌而醒，輕輕道了句：「阿符。」

這是他第一次，念阿符告訴他自己的這個名字。

周圍寂寥無聲，唯院落竹林被風吹拂沙沙作響。

彷彿還吹動了鈴鐺叮咚。

阿仇似有些恐懼起來，再次喚聲念了句：「阿符。」

周圍無人。

他便也不再念，遲疑半響，慢慢從被窩床榻間下床，推開屋門，慢慢走至院落。

他的眼睛已經趨至盲瞽，看東西有許多的模糊。

此時外面似天還未大亮，他更看不太清，只覺周圍一片黑茫。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熟悉這裡的院落構造。

他顫抖著聲音，再次輕念了句：「阿符。」

依舊沒有人迴響。他便慢慢蹲下，將自己蜷至一團，坐在角落門檻，等待著人的回應。

安靜而又盲目。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傳出聲音，是腳步踩在枯葉殘枝上的清脆。

阿仇慢慢倚著牆壁站起，看向聲音的來源。

王符剛剛從山下回來，山下集市開的早，他去買了些新鮮的肉。以前他還不覺，原來阿仇是如此的瘦小。

也許是以前那人常常穿著厚大而又繁瑣的貴服，遠遠的坐在高堂之上，才讓人只生出畏懼，其餘竟什麼感覺也無了。

沒想到的是咋夜睡醒偶抱懷中人時，才真正感覺到原來這個人如此之輕。

如此之弱，彷彿雙手輕輕一捻，來人便會瞬間破碎。

他起的很早，為的就是不想讓阿仇早上醒來後等太久。

如今現在天剛剛亮，他便已從山下回來，至院落門口時，才見阿仇站在門檻之上，目光空寂，穿著褻衣，彷彿剛剛醒來，又彷彿站了許久。

王符放下去集市買的物品，輕輕走了過去，像是在確定阿仇現在的眼眸還是看不見一般。

他最終還是遲疑問道：「眼睛，還是看不見嗎？」

阿仇聽即聲音，知曉面前這人便是阿符。

他感覺到自己似乎等了很久，又彷彿只等了一瞬。

他恍若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輕輕念了句：「阿符。」

聲音宛若蟲蟻渺微。

隨後，他彷彿是在凝視匯聚焦點，兩眼看著前方，想要努力找到一個物體作為焦距。

但是，他仍是什麼也沒有看到。

只看到一群仿若一團白一團綠的東西。

他便再次輕輕搖了搖頭，像是有些失落。

王符看此頓時不忍起來，像是心中最隱秘的地方被人輕輕用手觸碰。

味道不甜，甚至微酸。

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伸手覆上阿仇的眼，不知是在騙自己還是騙阿仇：

「眼睛，會好的。」